《毒泷山》第58章


“我为什么要把你当敌人看待?”她冲他淡淡地微笑,“你当叛军也好,守军也好,对我而言都一样。”
“为什么?”这样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在庆幸之余也生出了几分困惑。
“我爹是雩之国人,我娘是晔国人,我既属于这个国度也能不属于它,”少女的笑容中带着一抹愁色,“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讨厌当今皇帝,巴不得他早些死掉,至于他死后谁继位,跟我这种小老百姓关系不大,我也不在乎。”
“那就好,”殷廉笑了起来,“我本来还以为你会义正严辞地指责我一通。”
“我是该指责你的,”她倏忽收敛起笑容,又责备似的瞪了他一眼,“虽然我不拥护皇帝,但我讨厌武安王,更讨厌你为这种人卖命。”
“我也讨厌过这样的日子,但暂时无法改变。”
“你为什么不早些回头呢?”她面露忧愁,幽幽轻叹了一声,“我早就劝过你了,可你就是不听,替这种人做事多危险,况且你也说过,从军就是以杀人为业,我不想……不想你……”
话到此处,她突然哽咽起来。
“不想我什么?”
“我不想你步上我爹的后尘。”少女不争气地掉下了眼泪,她咬了咬银牙,突然扑上去抱住了他,“十几年了,我娘守着一座孤坟过了十几年,坟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她连他的尸首都找不到,我不想像她一样过一辈子。”
“不会的,”他紧紧回抱住她,“我不会让你过那样的日子。”
她微微松开他的脖子,抬头望着他。
或许是相貌的缘故,他不笑的时候,眼睛总是阴沉沉的,她初次见他时,总觉得他的一双眼睛如同阴谋诡计的汇集地,可如今她却隐隐约约从中窥见了一些深沉的感情。
少女情不自禁地踮起脚来,隔着面纱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
他一怔,突然粗鲁地伸手扯掉了她的面纱,低头吻住了她。
安旋惊慌失措,她屏住了呼吸,战战兢兢地想要后退,可他的手臂紧紧揽住了她的腰,将她贴在自己怀里,另一手又伸上来扣住了她的后颈,她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
不同于上一回浅尝辄止的亲吻,他先是在她的嘴唇上细细地辗转,继而便渐渐地由浅入深,他吻开她的双唇,启开她的贝齿,缠缠绵绵,吻得难舍难分。
安旋晕晕沉沉地回应着这个吻,她感到他的嘴唇渐渐由微凉变得温暖,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像铁条一般将她牢牢困住。
少女仿佛溺水的人,随时都会窒息在这个吻里,虽然她没有经验,但隐隐能感到自己正处于危险的边缘,她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想要远离这个怀抱,却没法将他推开半分。
不好……
刚才被他扯掉了面纱,接下去不会是要扯衣裳了吧?
安旋方寸大乱,当她的恐惧意识渐渐从迷糊的头脑里浮现出来时,他却突然放开了她。
“你不要这么发抖,”他低头看着她,呼吸比平常要急促了一些,“是你先来抱我的,也是你先吻过来的,我半点都没勉强你。”
“但我没让你得寸进尺啊!” 
她连忙从他怀里溜了出来,有些慌乱地退到了帐篷的角落里。
“你又要开始躲我了,这帐篷就这么点大,你能躲到哪里去?”殷廉没有去追她,他走到一张简陋的木案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好了,从现在起我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哪儿也不去,你不会再怕我了吧?”
安旋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她冲他笑了笑,笑得很是害臊。
“你不是喜欢我吗?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躲着我?”
“喜欢归喜欢,”她回答,神色躲躲闪闪的,“但……但这种事吃亏的总是姑娘家呀!”
他听到这话,若有深意地露出笑容来,好像刚刚明白她在怕什么似的,“其实你不用担心,这里是军营,军营这种地方肮脏得很,我再急色也不会在这里跟你亲热,我是个很怕脏的人。”
“那就好,”她尽力对他展露出坦然自若的微笑,“你可要说到做到。”
“我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所以你过来一些,不要躲那么远。”
安旋只得挪步向他走去,她走到离他一臂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谁料殷廉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腕子,将她拽到了自己跟前。
少女半推半就地顺从了,她由着他抓住自己,脸上挂着可怜兮兮的笑容。
“我走之前你还对我投怀送抱的,怎么四个月不见你就又矜持起来了?”他抬头打量着她的脸色,“你这么勉强,我会怀疑你变心的。”
“当然没有,我不是那么善变的人,”她立刻回答,颊上又出现了淡淡的粉霞,“那天晚上……我太激动了……作出的决定难免有些鲁莽……你莫要太当一回事……”
“看来你的情意没我想的那么深,”他遗憾地笑了笑,随即又点了点头,以示理解,“还好那天我没做什么,否则你如今大概在家以泪洗面吧。”
“那倒也不至于,”少女莞尔一笑,甜甜的笑容里含着脉脉的情意,这让殷廉又得到了些许安慰,“但我会忐忑不安,要是你变心的话,我可吃了大亏了。”
“我不会的,你应该自信一点,”他轻轻握着她的手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天生就有让坏人变老实的本事,这些年我对你可是死心塌地的,你一点都感觉不到?”
安旋顿时笑出声来,“只有你这个坏人才会为我变老实吧?别人根本不会。”
“那也足够了,这世上你最该提防的坏人就是我,”他说着低头吻了吻她的手指,“但只要你对我笑盈盈的,凡事有话好好说,我不会失控的,你不用怕我。”
“好啊,等你哪天娶了我,我就不会怕你了。”安旋望着他笑,笑容甜蜜又慧黠。
她的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了低声的禀告,“殷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殷廉疑惑地皱皱眉,他让安旋留在帐篷里,独自走了出去。
未过多时,他就回来了。
安旋好奇地迎上去,“出了什么事吗?”
“好事。”殷廉在她跟前站定,他的表情颇为古怪,看着像在出神,可嘴角边又带着一丝阴测测的微笑,“路大将军来找你了,他听说我在城外驻扎,便跑来打听你的消息,你的运气真不错,又能从我手上溜走了。”
“所以你不高兴了?”
“我当然不高兴。”
“但这只是暂时的,我既然答应要等你回来,我就一定会做到,往后我总是你的。”
“往后的事没人能确定,我现在有些后悔上次没有把握住机会,将你送回家了。”
他的微笑中透露出叵测的居心来,此时他很想像个流氓一样抱她吻她,撕掉她的衣服,占尽她的便宜,让她除他之外谁也不能嫁。
这套侮辱女人的流程他在毒泷山上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只要按照记忆中的画面实践一遍,安旋就完了,可她一抬起眼睛望着他,他就像被人施了法一样,什么无礼的举动都做不出来。
“我很想当一回真正的强盗,”他开口道,“把你堵在帐子里,强迫你变成我的人之后再放你走,这样我就安心了。”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她大胆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动。
因为他委实不想看她伤心,那比让他死还难受哩。
“不要急啊,只要我活着,我总有一天是你的,”她忽然走上去温柔地拥抱他,仿佛一个母亲在拥抱无理取闹的孩子,“但你若非要当个强盗,那这辈子就休想得到我了。”
话音刚落,他的颈边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住了,那是一把特制的短弩,只有巴掌大小,安旋之前一直将它藏在袖子里防身。
“明白了吗?你要得到我可没有那么容易!”她说着耀武扬威似的将头一扬。
“真是一念之差啊,”他瞥了一眼颈侧的短弩,“如果我方才对你下手,你就会杀了我?”
“或许会,但如果我杀了你,我一定会自杀。”
“自杀?为什么?”他皱了皱眉。
“因为我爱你呀。”她抬起头来,脸红了。
他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仿佛突然间发现了不可思议的奇迹。
“我做不到活着爱一个侮辱我的男人,那就只有死了。”她展颜微笑,那笑容既骄傲又率真,还带着几分烈性。
“可中秋那晚,我明明听见你说你恨我,而且还无能为力。”他很快又恢复了理智。
“我确实恨你,”她含嗔带怨地瞅着他,“你知道我这人天生骄傲得很,当我发现自己爱上一个强盗的时候,怎么能不恨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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