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_茶茶木》第77章


马车驱动,一阵风似的向城外驶去,平稳而毫无颠簸。午夜时分,鬼车与鬼仆的效率要远远高于凡人,季云卿道咱们日出前就能赶到云城。
正巧在黎明前的一瞬,车马倏忽停稳,马儿发出长长的一声嘶鸣,身子隐在树荫底下。我与搀扶着吃圆了肚皮的季云卿下车,再回头时马车与鬼仆统统消匿不见了。
我没坐过鬼车,因为我巡逻的地方离王府很近,范围也不广,且不属于天镜宫编制没有这样的待遇。不由好奇:“刚才的鬼仆和鬼车去哪了?”
“在槐树的树影里。他们不能见光,而这里有没有庇护的结界,只能寄居在阴影下。等回来的时候,你记住这一棵槐树,找到他们就能回去了,他们自己认路的。”
我的心思都在树后的阴影之中,伸着头张望,等回神,季云卿已经背着他那瘦了一大圈的行囊慢慢往城中行去了。
我跟在他身后,并没有再对周遭诡谲的气氛而生恐惧,这里上下张望都不过一座空城,我只是不懂季云卿为何非要来这里。
“你这包裹里装的好像都是我的吃的,我可听人说了,德云斋的糕点不好弄,就我那存了。”
季云卿显然不能接受我含沙射影的指责,“再存就要坏了。”反咬我一口,“你都有钱成这样了,还同我计较些吃的,小气不小气?”
我不乐意了,抠唆的本性是从小培养的,和现在有没有钱压根没干系。
正欲再争论一番,背后突然转来一声重物从高空坠地的震响,我一惊,即刻回头,不慎为那涌起的灰尘迷了眼。
挥舞着手打灰尘,我捂着鼻口向后退,看到旁近的灰尘中季云卿像雕塑一样立着,微微仰头,望着城门之上的位置。
他这样的反应让我意识到周遭可能还有第三个人,心底一个激灵,朝季云卿身侧靠了靠。
“来了?”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并不年轻,亦不见苍老,口吻之中带着几分易察觉的疲惫,像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风尘渐散,我勉力睁开眼,一眼便瞧见了跌落在地,那一具近乎干枯的尸体,叫人莫名熟悉。脑中一晃,想起天镜宫灌魔的那夜,被我远远瞥见的人,若他身子再要残破几分,便就是这个模样了。
我心里头害怕,想提醒季云卿,却听着他道:“你不该这么对我师父。”
他师父?
那不是天镜宫的主天师么?谁能将他变成这副模样?
我骇住了,抬头往城墙上看,灰蒙蒙的一团叫人分辨不清,只依稀看到个人影。
“若不将他带出皇宫之外,老皇帝那口气不知道还能续多久,我这么做是为了咱们陛下好。”她声音蔫蔫的,仿佛喘一口气都让她废了极大的力气,“等陛下登基,就一切落定了。”
圣上被人下了魂蛊,一点点吞噬着阳气,得以续命全靠着主天师。我与天镜宫的接触一直不深,多是从季云卿那里听闻的。在我模糊的猜测里,主天师才是天镜宫灰色阴影的起源,为了维护皇权稳定,保证天镜宫的地位,当以旁人的生命为引,甚至于在护城河肆意残害生灵进行血祭。
殊不知他却是自己生生顶着的,用自己给圣上续命,结果将自己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皱眉,暗自扯了一下季云卿的袖子:“她是谁?”
季云卿知无不言,竟当真大咧咧地回答,“她是芍药山庄的大夫人,说来你们前世应该还处过一段时日罢?”
信息量太大,瞬间将我砸晕了,简直不知道该震惊于哪件事。
松开扯住季云卿的手,偏头望了他一会,又茫茫然凝目去看城门上的人。她知身份被拆穿便没有了遮掩的意思,灰蒙散去,露出一张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脸,只是年轻了许多,风韵犹存,眸光里却有灰蒙蒙的倦意。
“莫怕。”她垂眸望着我温温笑了,“我知道你是个安分的好姑娘,如今你哥哥要登帝了,我就更没理由害你了。”转而对季云卿,“你将她带来做什么?仔细吓着咱们日后的公主殿下。”
“三生在她那,我只得连人带过来。”
大夫人说好,从城墙上跃下来,落地时踏碎了地面上主天师干枯的尸骸。她走上前两步,朝我一福身,礼遇周到,“还望殿下成全。”
崩裂的碎骨从我的脸旁划过,她笑得我心中泛凉,终是明白当初离开芍药山庄,偶尔的一瞥是何以觉得她给人感觉如此之诡谲,没想到陛下说的对,我们没有理由是独特的,有一有二就有三。
大夫人是如此,季云卿,亦是。
我不敢置信,望向季云卿。
那张清秀,宛如天人般的面容渐渐模糊,甚至于面目全非。
“别这样看我。”季云卿道,有种轻描淡写的意味,“我没有负你,没有负陛下,就是我能顾及到的全部了。”一顿,“你将三生给她,便先乘鬼车回去吧。”
我喉咙发紧,往后退了两步。
可我能怎么办,论法力,我一个都打不过。
☆、第72章
“已觉桎梏,药力可化。”
我想起很久之前,在季云卿手札上看到的字眼。不能脱凡的人修只有一半的寿命,但脱离那一层便可得百年长寿,甚至飞升为仙。
人皆有贪欲,季云卿没理由被排除在外,我只是从未对他有所提防而已。
见我不语,大夫人面容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季云卿将背囊从身上解下来,里头都是些器皿与法具。我深觉可怖,终不能忍受,转身朝城内跑去。
眼前一晃,季云卿突兀出现在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他站在那,清澈的眸光一如往昔。
浓雾包裹过来,周遭都是森森的鬼气,大夫人婷婷立在我身后,拦住了出城的路。
我想不出法子,脑子太乱,蒙蒙问季云卿:“若我不肯交出三生,你会杀我吗?”
他说不会。
“可你就不担心我会告知哥哥一切?”
季云卿温温看了我一眼,“与大夫人合作的是我师父,与我没什么干系。”
他的表情过于平静,和往日找不出任何的差异来,我不知道他是在伪装还是阐述事实,就算问了,也不知该不该相信。“那你现在做的呢?莫不是我理解错了现在的境况?”
“殿下给过我禁令,说的是不许害人命。”他解释道,“护城河之事我并没有参与,反倒是因此才知道大夫人的存在。至于三生,他非我族人,算不得是‘人’命。”
“我……”刚一张嘴,便有一股澎湃的戾气从背后汹涌而来,击在我的后背,并没有实际的痛楚,却有一股极大的排斥力,险些生生将我的魂灵与身体剥离。
那力量只有一瞬,叫我措不及防,下一刻便是铺天盖地的晕眩,腹中翻涌。我跌倒在地,看到不远处伶仃站着的三生,他的神情之中有无可掩饰的惊慌与深刻的阴霾,却一声不吭,仿佛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不用废话了,让殿下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吧。”大夫人低低开口,手中一翻显出一根锁链来,缚住了三生的四肢,“聪明的孩子,自己总会想开的。”
无形的重物压在我身上,不动则毫无负累,动则重若千斤。
我趴在地上,湿冷的土地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我自然想得开。”手撑着地面,缓缓爬起来,“若早知道如此,我就该听从哥哥说的话,不习鬼修,与季云卿你保持距离,说不定还能活得长久些。”
季云卿脚步微顿,连大夫人也回眸看我。
我站直身,回望着她,“大夫人若是觉得我乖巧懦弱,毫无威慑力,也不会在前世就将我杀了不是么?你曾害我失了一双腿,担忧我因陛下得势,陷你于水火。可你今世却不打算杀我,不仅如此,前世你派来刺杀我的刺客也被杀了,为何会如此呢?”我想了想,“是你杀不了我,还是有别的原因?”
当陛下前阵子告诉我,被监控起来的那个刺客已经身死的时候,我只想兴许是因为我不再嫁往芍药山庄,命格变化的太大,蝴蝶效应,导致他的命运也得到了改变。可每每细想,我前世与京城毫无瓜葛,唯一的利益冲突所在就是芍药山庄,而今又知大夫人为手段血腥的鬼修,护城河血案简直惨绝人寰,她为了一丝冲突便将我这个小草芥抹杀也没什么令人吃惊的了。
我的语气笃定,但一切都只是猜测,仔细凝着她。大夫人噗嗤一笑,“前世不晓你身世,有些事做了就无法弥补。可今世却不同,我不曾对你做过什么,和又何必担心你报复?难不成你要告诉咱们未来的陛下,你是重生之人,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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