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民国]》第94章


可越是着急,涂谜知道越是不能急。眼睛未离瞄准镜分毫,枪口缓缓地随着高桥拓也移动,然后,涂谜突然发现,风雪不知何时停下了。
正在此时,高桥拓也不知为何回了下头,好似在吩咐身后的警卫什么。就这么一瞬间,他的脑袋暴露在了瞄准镜中。
姐姐,是你在保佑我吗?涂谜想着,扣动了扳机。
下一秒,根本没去看到底有没有打中,也根本没关注隔壁的贺文天有没有开枪。涂谜迅速地将枪口收回,拆解装箱,顺手将弹壳放入口袋,不过半分钟,就转身拉开房门出去了。
一切都按着预想到的进行着,她刚一开门,便看到了已经迈步向着走廊另一边而去的贺文天的背影。涂谜轻声关上房门,正要跟上,却是,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贺文天脚步未停,涂谜握着行李箱的手收紧,然后很快便直面了刚刚上楼时遇到的那位服务生。
服务生刚从掌柜那里得知涂谜和贺文天的身份,却没想到,这一上楼便看到涂谜拎着行李箱出来了。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却瞧见涂谜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正要回头,脖颈处传来剧痛,然后两眼一翻,服务生就晕了过去。
涂谜劈晕他,只是情急之下的反应,却是没发现,正准备翻身而下的贺文天看到这一幕,露出了更加势在必行的笑意。
顺着服务生晕倒的力度,涂谜将他轻放在墙角,脚步迅疾地穿过走廊,将行李箱往下一丢,也不管贺文天有没有接住,便轻巧利落地翻身下去了。
等她落地,贺文天已经拎着行李箱走到了巷口。他敏锐地查探过四周,冲着涂谜打了个手势,便继续向前了。
五分钟后,两人终于到了停放车子的地方。涂谜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上车时一个脚软,差点摔倒,然后就被贺文天抱了个满怀。
软玉温香在怀,贺文天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可这样的时刻,容不得他放任自己。再次遗憾地叹口气,贺文天手上一个用力,将涂谜半抱着塞进车里,他便迅速转身,拉开驾驶座那边的门,先将两个行李箱放进驾驶座下面的暗箱中,这才上车发动了车子。
等两人刚刚开出一条街,便看到车后不远处涌来了大批的日本宪兵。贺文天方向盘一打,车子连着拐了两个弯儿,就再也看不到日本宪兵了。
直到此时,贺文天才敢分神去看涂谜。只见厚厚的围巾将她的口鼻遮得严严实实,实在让人瞧不见她的表情。眼帘也是半合着的,自然也瞧不清她的眼神。可贺文天还是敏锐地从她轻轻颤抖的长睫毛上,看出了她此刻的惊惶。
瞧见涂谜这样,贺文天不由地回想,自己第一次杀人后是怎样的表现。可想了片刻,发现记忆里已经找不到了。果然,人杀多了,就麻木了。更何况他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哪有时间感慨过去。
贺文天幽幽地叹口气,伸手在涂谜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余光里瞧见不远处的日本宪兵检查站,到底还是把安抚的话咽了回去。
日本宪兵队长被杀,海城很快就要戒严。不知此时井上父子是否有反应过来,但无论如何,他都得赶紧带着涂谜回租界去。不然,一旦戒严开始,他留在海城城区里,倒没什么问题。可涂谜若是长久不在租界露面,那就麻烦了。
女的狙击手,实在不多。而且涂谜无论是平时的表现,还是她那双白嫩柔软的手,都完全不像是个会玩枪的,所以,只怕井上父子就算怀疑,也是要怀疑涂让的。
但,今天在天海旅馆,涂谜是露了面的,虽然那里的人都没看清她的长相,涂谜也做了伪装,他更是提前嘱咐涂谜不要在她入住的房间里留下弹壳。而在涂谜开枪后,贺文天便知道她是打中了,因此并没有补枪,而是将提前准备好的弹壳丢在了地上。
可凭着井上父子的精明,极有可能会发现他是在故布疑阵,然后,海城来了女狙击手的消息是瞒不住的。
所以,贺文天一定要立刻将涂谜送回租界,不然,排除了一切可能,再是不可能的,井上父子也是不会放过一丝疑点的!
不知何时,窗外的风雪又大了起来。连接租界与海城市区的桥上,行人明显少了许多。贺文天慢下车速,很快便停在了日本宪兵的检查站前……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成任务了,存稿箱君要为咱们的小涂谜撒花庆祝!)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安全脱险与等候多时
贺文天的预感没有错,他们今天行动还没开始,就有一堆好兆头,现在任务顺利完成,他和涂谜也安全撤退,只等着顺利进入租界,便大功告成。
然后,靠近检查站时,贺文天便发现,老天爷今天真的是一直在罩着他们的。
不远处有个日本宪兵中尉,正冲着手底下的小兵大声嚷嚷着。贺文天听了一耳朵,知道是海城昨夜温度太低,又是雨又是雪的,将埋在地底下的电话线给冻坏了。这名中尉交接班的时候,临时想起来要给上头汇报事情,结果才发现电话不能用了。
贺文天嘴角一挑,落下车窗,将两本伪造的证件递给了检查的宪兵,然后便极快地被放行了。没办法,天这么冷,日本人也是人,也会在大冷天里想偷懒,所以,他和涂谜就这样一路畅通地回到了租界。
车子开了二十几分钟,贺文天在离着赫德路有两条巷子的偏僻处停了车。这里是之前约定好的,他上午来接涂谜的地方。只他想着多跟涂谜待会儿,便去迎了她。
虽然他很想送她回去,可,日本人很快便会反应过来。这车子,还有他座位底下那两支要命的东西,都得赶紧处理好。
于是,贺文天颇为可惜地深深望了眼涂谜,瞧见她似是已经恢复了平静,毫不留恋地推开车门下了车。贺文天到底没忍住,说了句:“回去好好睡一觉,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涂谜脚步顿了顿,背对着贺文天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风雪似乎又大了些,很快贺文天便看不清涂谜的身影了。幽幽叹了口气,贺文天发动车子,向着与涂谜相反的方向而去。
涂谜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她就只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在漫天风雪中踽踽独行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杀人了,她该害怕的。她在替徽儿姐报仇,她该高兴的。可,涂谜现在脑子里空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想,就只是机械地朝着“荼蘼”的方向而去。
哦,不能走前门,要从那条小巷子那里爬上去。脑海中自动地发送着指令,涂谜便拐了个弯,从巷子口穿了过去。
然后,她的视线中,便出现了一个等待多时的男人的身影。
隔着漫天风雪,他们彼此对视着,凝望着。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夹杂着无数意味的慨叹破开风雪声,传入涂谜的耳中,而后,一身灰色棉袍的林锦年便迈步到了涂谜面前。
好似有许多话要问,有许多话要说,但最后就只是化成了那一声叹息。林锦年伸手揽住涂谜,将她紧紧地摁在怀中,半抱半拖着她,来到了“荼蘼”的后门。
林锦年松开涂谜,抬手将她身上的雪花掸落,又掏出帕子,轻柔地擦过涂谜的长睫毛,再仔细地看了一圈,确认没什么异样,林锦年便蹲下了身子:“上来吧!”
等到涂谜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林锦年一个托举用力,送回了“荼蘼”三楼走廊尽头的窗子里。涂谜回身,目光直愣愣地与站在楼下的林锦年凝视着,直听到林锦年柔声说了句“回去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没事了!”她便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回了卧房。
涂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外面的风雪似乎已经停了,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耳边只听见李婶压低的抱怨声从门外传来:“怎么没把窗子关严实,瞧这地毯,都给弄湿了!”涂谜空荡荡的大脑反应了片刻,知道是自己之前忘记关窗户了。
“醒了?”
房间里突然传来说话声,涂谜这才注意到坐在床前的涂让。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涂谜看不到涂让的表情,但她的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转,自然察觉到了涂让语气中的颤抖。
“二哥,我饿了。”
娇弱的如同小猫叫唤的声音,从涂谜的嗓子眼里发出,涂让一瞬间眼泪便落了下来。什么数落,什么教训,通通都被丢去了天边,涂让压了压眼底的泪意,瓮声瓮气地道了句“等着”,便猛地起身推开房门出去了。
“二少爷,您的眼睛怎么红了?”门外传来李婶的询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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