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锦绣山河》第90章


赵瑗颇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去,却瞧见了一群白发苍苍且颇有些面熟的老人。她隐约记得打头那位是专管钱粮的,后头那位是中书令,再后头那位是御史台的头儿……
方才赵桓口中那些垂垂暮年的相公们,几乎全都来了。
先前失手打翻茶碗的,便是诸位相公中掌管钱粮的那一位。他冒着御前失仪的大风险,老泪纵横地给赵瑗深深一揖,哽咽着说“帝姬一语惊醒梦中人”,真教人担心他随时都会昏倒;再有后头恍然大悟的那位中书令,再有后头……
原来赵桓方才打断她,是为了将这些宿老们叫过来,听她授课呢。
赵桓强抑下激动的心绪,从左到右环顾四周,对这些官卿们说道:“朕早已说过,柔福帝姬是个顶厉害的人,如今众位卿家可还有疑惑么?”
底下的人相互望望,最终推出了一位年纪最长的,对赵瑗拱了拱手,而后问她:“帝姬既然有此高见,可有解决之法么?”
“解决之法……”
赵瑗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转头对赵桓说道:“皇兄瞧着,臣妹替您出钱买下大宋国祚如何?”
好大的口气!
真真是猖狂得很!
方才她才说过,问题的根本不在于银钱,如今却要买下大宋国祚,那不是明摆着愚弄官家么!
这回非但是耄耋之年的官儿们,连赵桓也有些愠怒,轻声斥责道:“嬛嬛莫要胡言。”
“臣妹并未胡言。”她摇摇头,又说道,“方才那些话,皇兄懂,诸位相公也懂,可诸位能保证,大宋的每一个人,无论识字与否,都听得懂么?若我是大宋军士,我只会关心自己的军饷到了不曾,自己的妻儿老小挨饿了不曾,才没心思去理会这些治国大计。”
这番话一出,饕餮之年的相公们又开始抖胡须。
最终,还是那位老泪纵横的相公发话了:“帝姬深谋远虑,我等叹服。”
赵瑗微微抿起唇角,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有些感慨。
她想要的,远不止女子放足这么简单。她想要天下人都不再歧视女子,她想要恢复盛唐时的彪悍之风,想要……从她自己开始,为所有人洗去这些陈腐的观念。
她一个人厉害算什么,天底下厉害的女子多了去了,却永远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恰好臣妹这儿还有些积蓄。”赵瑗又说道,“不知原先大宋一年税收几何?臣妹可捐出双倍,以做国用。”
赵桓惊得几乎要打翻满桌奏折。
双倍国税!
他妹妹一不养幕僚二没有田庄,连燕云也是不久前才封的邑,哪来的银钱?听说先前收复儒州之时,便是柔福帝姬豪气干云地买下了整州的土地……
方才她说要买下大宋国祚,原来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第83章 坐等掐架〔一〕
“官家!”下首官员中,有些老辣的已经开始愤愤不平;“柔福帝姬一无田产二无商铺,何来这许多银两?臣疑心此间有贪污之事,还望官家详查!”
他看上去一脸的正气凛然,外加上迎风抖动的白须;真真是此心苍天可鉴。
赵瑗只是笑笑。
一个素来安分守己的帝姬,能存下千儿八百两月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哪里还敢说出这种“双倍国税”的话来?要知道,大宋的税收,可都是以千万白银计的。
她冲那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大人所言不差,是该好好查查。甚至连同本帝姬的未婚夫婿;也该好好查查。而且为了避免本帝姬转移视线;应该多派遣几个人盯着我们。不过;本帝姬现如今连府邸也没有,大人打算如何清查?”
那人噎了一下。
赵桓缓缓站起身来,负着手;沉声说道:“此事容后再议。嬛嬛;你方才说的话,可是当真?”
赵瑗浅浅笑开:“确凿无疑。”
还记得两年之前,燕京城那一批贸然出现的金山银山么?
还记得一年之前,买下整个儒州的豪情万丈么?
这世上只有帝姬不想买的,没有她买不下来的!
空虚的国库一夜之间被塞得满满当当,无论是纯净的金块、银块还是铜块,都足够令人为之疯狂。据清点的小吏说,这些银两,已足够大宋三年官俸之用,实打实地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相公们兴奋之余,又纠结了一群人,想去找帝姬讨教一二,却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
空荡荡的宫殿里,帝姬只留下了一句话:勿忘国本。
何为国本?
还记得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么,人类的需求呈金字塔形,首先是衣食住行及**的需求,然后是安全需求,最后才是自我实现与尊重的需求。那么头一条自然是衣食无忧,次一条是盛世安稳,最后一条是……天下英雄出我辈。
在离去之前,赵瑗和赵桓认认真真地谈了三天,将自己那点儿底子全掏光了,只希望赵桓能听进一两分。她对赵桓说要不惜任何代价改进农具及播种之法,褒扬对农事有裨益的贤才,不要在黄河两岸垦荒,尽可能多地在黄河两岸种树……也不知道,赵桓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但无论如何,她现在的身份仍旧是个帝姬,有些事情她不能做,有些事情只有赵桓才可以做,有些事情只有她提点赵桓、赵桓提点旁人才能做……赵瑗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只怕一不小心,便前功尽弃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永远不是敌人的刀枪,而是自家人的刀笔吏。
最终赵瑗对赵桓说道:“臣妹有些想法过于超前,或许皇兄不大相信。若是皇兄恩准,臣妹愿先在燕云做个试验。若是效果绝佳,再向全国推广,皇兄以为如何?”
赵桓点头应允。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赵瑗揣着几道“密旨”去西边,赵桓一面收拾人马回汴梁,一边预备开恩科、揽流民、收户籍……有原先的大宋官儿在,事情处置得妥妥当当。虽然这些耄耋之年的相公们陈腐了些,但如果要做一些按部就班的事情,还是非得他们不可。
燕京没有重修,俸禄和军饷也已经发放完毕,燕云守将依旧是岳飞。但官家和相公们,连带公侯贵戚们一走,燕京城登时就荒凉了起来。据说负责调查帝姬贪腐之事的官儿们在燕京打了很久的喷嚏,到头来就算是挖地三尺,也挖不出帝姬和西军的半点错处,只得灰溜溜地回汴梁。又据说官家已经开了春闱,还打算再开一次秋闱,发誓要将天底下的读书人一网打尽……
当然这些事情,很多是赵瑗不知道的,很多是她知道了却又不甚在意的。她一个人一匹马慢悠悠地一路往西走,路过太行山时,和南下汴梁的李纲李大人撞了个正着,又被李大人好一通臭骂——当初她明目张胆地绕开枢密院,让朔州蓄马练兵,把李纲吓得几乎要去见太。祖,虽然后来本着对帝姬的信任,李纲还是盖了印鉴签了文书,但依旧觉得此事不妥。
赵瑗顶着一顿臭骂,微笑着询问李纲:“依李相公之见,若是在整个燕云十六州戍边屯田、效法先秦古制,可妥当么?”
李纲猛然一惊,连连后退了两步,用一种极骇然的眼神望着她。
赵瑗又是一笑:“这不过是……我的一个想法。”
李纲松了一口气:“帝姬往后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赵瑗称是,笑着和李纲道别,继续往西走。
等赵瑗走到朔州,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的朔州变化极大,她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不过刚刚开春,草儿抽出了些新芽,马场上的汗血宝马便开始撒了欢儿地跑。她伫立在马场外头看了好一会儿,禁不住有些感慨。
千余年最优质的蓄马练兵之地,可惜还有一半在西夏人手里。
莫说西夏人早在仁宗时便试图拿下这里,莫说西夏人与金人勾勾搭搭背后使坏,莫说西夏人与西军是世世代代的血仇……就算是她自己,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宋人,也想将这片古老的土地,重新收回来。
不晓得她家将军,打算怎生处置这两千匹公马。
赵瑗看了一会儿马场又慢悠悠地往回走,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向她家将军解释,她统共迟到了一个多月的问题。虽然她知道,无论她扯什么理由,种沂都会相信的……她走了两步又顺手叫住马场一位马夫,向他打听起了种沂的下落。
“咳,你说种家的郎君么?”马夫一面涮洗着马身,一面头也不回地同她说道,“一早便回官邸去啦!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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