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锦绣山河》第124章


李纲说着,后退了两步,又是长长一揖:“自当随将军一道,镇守国门。”
赵瑗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捏着那枚白玉印章,几乎要将手心硬生生磕破。
她想起很久以前,还是皇帝的赵构对她说过:帝王之道,重在制衡。
赵桓是皇帝,而太子,将来也会是皇帝。
所以……
“公主?”
种沂好不容易挣脱了热情的兵士们,却发现赵瑗脸色有些苍白,禁不住唤了她一声。
她抬头看他,微微摇了摇头。
“公主面色不虞,可是在担心蒙古之事?”他思前想后,觉得统共也只有这么一件事才能让她忧心。再加上李纲李大人老神在在地杵在一旁,笑容满面地等他见了礼,他愈发觉得赵瑗是在为了蒙古人的事情烦心。
种沂思考片刻,俯身在她耳旁,低声说道:“莫慌,一切有我。”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咳嗽。
种沂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与赵瑗隔开了一段距离。这些日子他同她亲昵惯了,竟然下意识地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而且身边还有德高望重的西府相公……
“公主与将军好生议议罢。”李纲郑重地说道。
赵瑗咬咬下唇,说了声好。
议议?这事还能怎么议?
赵桓摆明了要将他推到风尖浪口上!
她默默地将种沂推出大堂,又默默地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默默地将袖中所藏的白玉印鉴递给他看。他起初还有些惫懒,等看清印鉴上刻着的“云中”二字,倏然睁大了眼:
“这是……”给我的?
很久以前,官家曾经同他许诺过,若他能够镇守三关,便是一世王侯。
官家也同他说过,如今西夏、燕云和关外的三片土地,久未归化,需要一尊杀气腾腾的战神来镇守。如果他愿意,也可以将柔福帝姬一并送到他的府上,合卺结缡。
如今,官家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执起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有些惊异地问道:“你不开心么?”
——我明明说过,封侯之日,定会三千铁甲为聘,以尚帝姬。
“我……”
赵瑗摇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
“皇兄只封了你一个人。”
荣宠至极,风光无限。
但烈火烹油的背后,很可能就是轰然倾颓的摩天大厦。
他细细摩梭着她的手心,粗砺的指腹带起一阵酥。麻。她依旧低着头,盯着手心的白玉印章看,似乎要将那枚印章盯出两个洞来。
他将她的表情全都瞧在眼里,又将事情连在一起,细细地想了一遍,俊美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你这是关心则乱么?瑗瑗?”
“什么关——”
“我很欢喜。”他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我真的,很欢喜。”
她太过在意他,所以才会瞬间慌了神。
不然……不然以她沉静从容的性格,绝不会是现在这种表现。
赵瑗一脚踩在了他的皂靴上,碾了又碾,表情有些愤愤。
还笑!还笑!真是……
“瑗瑗。”他轻声唤她,“如果封侯的人不是我,而是岳飞岳将军,你又当如何处置?”
“当然是设法让旁人全都闭嘴!”她脱口而出。
他眼中的笑意愈发深了:“那……我呢?”
“你……”
她慢慢低下头,拧紧了手中的白玉印章,有些难过地说道:“我舍不得你受到半点流语蜚言。”
“就算是想一想,也会让我难过得……难过得想要拔刀杀人。”
“我不想让你在朝堂中难以立足,不想让你成为刀笔吏的靶子,不想让你……”
“我真的、舍不得。”
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会痛苦。
越在乎,也就越痛苦。
等到痛苦得无可自拔,等到那人的每一点每一滴都能够牵动她的神经,便已经沦陷到了极处。
她感觉到他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拥进怀中,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别怕。”
“将一切,都交给我。”
第117章 风云际会〔一〕
赵瑗静静地在他怀里立了片刻,心中的担忧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愈加浓厚起来。她托起他的一只手掌,郑重地将白玉印章放在他的手心上,轻轻说了声好。
种沂却没有接。
他抱着她摇了摇头,又将白玉印章放回了她的衣袖里,压低了声音说道:“眼下我还不能拿。”
她微微愣了一下,瞬间便明白过来。太子私下递给她印章,为的是让这件事情在她眼前过个明路,印章还是得让太子亲自交给他才行。不然,便是乱了分寸。
“奇怪……”
她喃喃自语,“我方才想到,太子竟然带了印鉴过来。想必你的朝服、绶带、甚至一些乱七八糟的赏赐,也会一并带过来。可他为什么……”
“你多虑了。”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而后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太子只不过带了一枚印鉴,竟然被你胡思乱想出了这许多枝节。如果真的连朝服绶带象牙芴都一并由太子送到朔州,那只能证明一件事情:有人不想让我去汴梁。”
他说着说着,忽然低低笑出声来:“怎么可能?这也委实太过荒谬。”
莫说他是大宋一等一的戍边守将,就算一个寻常的武官,要接受天子封赏,也断然没有不让回京的道理。
“但愿是我多虑。”赵瑗幽幽叹了口气。
两人又在树荫下说了一会儿话,便一同到了驿馆歇息。由于朔州人多口杂的缘故,他们必须住得远远的,等到种沂正式将她娶过门,才能歇在一处。她等他走远了,才顺手揪了一个人过来问:“太子呢?”
“太子殿下宿在州府大人府中。”
赵瑗点点头,握着白玉印章,重新回到了州府大人的府邸上。由于被太子临时征用的缘故,州府大人的家眷被迫挤在一处小小的西跨院里,不时传来几声抱怨。她一路揪问了几个人,得知太子就住在东院,便一路奔了过去,将那枚印章还给了太子。
太子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品着香茗,见赵瑗过来,便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姑姑坐罢。”
赵瑗依言坐下,看着太子慢慢把玩那枚印章,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发浓厚起来。她定了定神,轻声问道:“蒙古人那里,你有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太子哑然失笑,“自然是要等新任侯爷接管了一万三千户封邑之后,再由侯爷镇守三军,同蒙古人交涉。唔,孤还带了些残金俘虏过来,但愿到时能有些用处。”
赵瑗心头一跳:“这么快?”
“并不快呢。”太子摇摇头,说道,“孤这回来朔州,是带齐了全套的王侯仪仗,只等父皇明旨一到朔州,立刻祭天封侯。父皇在宫中被人使了绊子,眼下正烦心着呢,连带着几位王叔也跟着睡不好觉。孤躲到这朔州来,倒是落得清闲。”
他嘴角一瞥,轻笑两声,神色竟是与常人不符的成熟。
“姑姑莫要嫌此事仓促,实在是军国大事,半点拖延不得。父皇已经决定整治东西二府,皇祖父又不管事,九皇叔也被远远地发落到了洛阳。孤瞧着,若是种将军镇不住大宋的北大门,父皇也是要雷霆大怒的。”
赵瑗听他慢慢把话说完,思维已经近乎停滞。她瞅着太子,干巴巴地说道:“新侯不入京?”
“等北疆平定之后,再入京复旨谢恩。”太子如是说。
她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涩,想起方才自己与种沂在树荫下的对话,忍不住感觉到背心一寒。
汴梁肯定是变天了,否则赵桓不会让太子来朔州,还千方百计阻止新侯入京复旨。
她想起当日赵楷执意要将王妃和世子送到燕州,想起月前赵桓在福宁宫中对她说过的话,又想起太子小小年纪却是出乎意料的成熟,还有那道“废除黜面、拔擢武将”的旨意……
“姑姑。”太子站起身来,朝她远远一揖,“您一定会站在父皇这边,对么?”
赵瑗机械的点点头,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太子又说了什么,脑中纷繁芜杂地生起了许多念头,每一个都令人感觉到棘手。她机械地同太子道了别,又机械地回到驿馆里歇下,只觉得脑仁儿钝钝地疼,恨不得将烦心的事情一把火儿都烧了才好。
次日一大早,她还没起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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