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小家主》第97章

床边的天南星双目无神地低垂着，右手却无意识地轻抚着床上铺放着的一件色彩斑斓的衣服，竟是半点也未察觉舍脂的到来。
那是苍原传统的凤凰袍，贵族成年男子的常服。丹国的男子服饰素来崇尚端庄淡雅，于精细处见华贵，就算使用较为艳丽的颜色也是小心搭配以纯色为主，以免引来妖冶孟浪的非议。而在苍原，在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之下，色彩最缤纷的就是男儿。各色的花草为苍原提供了丰富的染料来源，苍原人与生俱来的美感让他们能将色彩运用得如同马鞭般灵活，一件件绚丽的服饰姹紫嫣红绝无重样，每到火神祭时，万千花样男儿的争奇斗艳甚至能引来群鸟的共舞。
回想一下，似乎搬入舍府后就没见天南星再穿苍原的服饰了。舍脂又望了望那夺目的色彩，缓缓走到天南星身旁坐下，“想苍原了？”
天南星摇摇头，将凤凰袍随手放到一旁，反身拥住舍脂，静静地抱着。
“明日和我出去走走？”
半晌，天南星在舍脂肩头点了点头。
大京王太子迎娶了丹国公主这并不稀奇，毕竟两国皇室通婚已久，但苍原王弟嫁与了丹国贵族，还是唯一的异姓王，这件事就足够新鲜了，新鲜到即便两人成婚已经一年也依然是民众嘴里“津津乐道”的话题。
只是坐在茶楼厢房而已，时不时就会有关于他的闲言碎语飘进天南星的耳朵。天南星茫然地望着窗外，即不动筷也不言语。
娼儿样貌恶鬼心肠？毫无廉耻淫荡放浪？是的，这些都是事实。既然是事实他便不怕被人说，他已经听了很多年了，只不过过去是听苍原人说，现在变成听丹国人讲罢了。这些评价这些谩骂早已不能再伤害他分毫了，但——她呢？
她为何要带他出府？为何要让他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她每天都会听到这些话，每天都会因为他而被人同情被人幸灾乐祸？她是要他知道这一点吗？
可即使是这样……纵然一切都是他的罪，他也还是想留在她身边，直到她彻底厌倦他厌恶他的那一天来临。
只有这一件事，他这一辈子，只剩下这一件事。
舍脂按按额头，她还专门避过了平日里去的一些高档茶楼酒坊，就是不想被人认出引起骚动，可没想到随处都能遇到一些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干只会嚼舌根的三叔六公，也难怪天南星不想出门。
望着天南星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暗蓝色眸子，舍脂开始反省——明明说要护着他的，明明看他不开心自己会心疼，她却什么都没做！
黄昏。
“麒麟王冕下，您总算回来了，皇上等您一天了！快，快随老奴进宫吧！”
舍脂和天南星刚下马车就见一宦官尖着嗓子急道。
“不去。”
“——啊？”
“劳烦公公去回了皇上，本王最近有更重要的事，那些使者要吵要打的话——叫他们去死。”
“——啊？”
“哦，另外荣国君和镇国君偶感风寒，未免传染给他老人家，最近就不进宫了。”
“——啊？可——”可他今儿早还见着荣国君了，好端端的啊！
“咳咳……常公公，您就照王主的话回禀陛下即可，陛下圣明仁德，必能体谅。”恰好回府的百里伶舟一边轻咳一边道，温玉般的风流气质让常老公公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只能躬身称“是”。
常公公告了退，府里的大管家连忙上前引路，老头出厅时还正巧碰到龙精虎猛的项贺楼，常公公无奈地行了个礼，回头委屈地看了看舍脂，舍脂竟还腆着脸冲他摆了摆手。
“皇上不是在等脂儿吗？”项贺楼含笑走向舍脂。
天南星微微向一旁侧了一步，舍脂眼疾手快地抓起他的手，牵着他就向九叶的小厨房走去。
“呵！他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辰，大晚上的我不在家抱我的如花美眷去陪他那个糟老头子？”
百里伶舟与项贺楼哭笑不得地互望一眼，跟着舍脂出了前厅。
“脂儿给我和小楼请了假，可是要出远门？”百里伶舟问道。
“没错，明日开拔，全家都去！”舍脂明显有些兴奋道。
天南星敏感地脚下一顿扯住舍脂，“去哪？”
“……走亲戚！”舍脂下巴一扬眉毛一挑，爽快道。
走亲戚……走亲戚！
平坦的官道上，一队看似普通的商队正在缓缓地向北行进着。而我们丹国唯一的异姓王和她的四位夫婿不巧就在其间第二辆宽敞的马车车厢之中。
天南星快疯了！有她这么走亲戚的吗？有人听说过和亲出去的王子公主能回国省亲的吗？好吧，就算有过那么一两位，可历史上有带着妻主家或夫家一家老小回国省亲的吗？
她到底想干什么？
“小船，你说皇帝老儿会不会以为我带着你们举家叛逃了？”舍脂躺在九叶腿上，悠哉地吃着九叶喂的葡萄。
“呵……很有可能。”
“难道不是？”项贺楼好笑地应道。
“怎么，你真的想跟我浪迹天涯？”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顿了一下，项贺楼又补充道，“所有让男子晚上不能回家服侍妻主的职务都非常的不人道。”
“咳……小楼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险些被葡萄噎着的舍脂忍不住大笑，余光撇到一旁沉默的天南星，舍脂眸光一闪——
“对了，等会出了关我们来赛马吧。”
“好啊，赢的人有奖励吗？”项贺楼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做奖品够不够啊？”
“一言为定！”
一个时辰之后……
“欧耶！我赢了我赢了！哥，我们赢了！快！快收钱！”
天南星和项贺楼刚冲过终点就见舍星舍辰兄弟欢呼雀跃地收着钱，第三个越过终点的是舍脂的二师兄赵奎，苦着脸的赵奎一到终点就被众师兄弟团团围住，一个个拉着他的袖子抹眼泪，他们心疼的不是自己赌输的那点钱，他们哀叹的是失去向小师妹提要求的机会啊！
这次舍脂私自省亲，为了确保全家老小的安全，她不仅带上了双钺众人和伍桐巴秦精心训练的鸾卫，还一纸鸽信请来了天极山的众师兄弟。出了关后，舍脂说要赛马，还说冠军的奖品是可以向她提一个要求，众师兄弟连忙推了骑术最好的赵奎去参加，没想到……小师妹夫们不仅样貌好，骑术更好啊！
“南姐夫果然厉害！来！这是你的份！”舍辰将四分之一的银子装进一个银袋递向天南星。
“嗯？”天南星不解地看着钱袋。
“拿着吧。”舍脂微喘的声音从天南星身后传来，只见她潇洒下马向舍星舍辰伸出一只手，“拿来。”
舍星舍辰兄弟连忙把另一份银子装好狗腿般讨好地送到舍脂手里。
舍脂颠了颠银子，抬手抛给身后的沙那罗。
“小姐，没想到南姑爷的骑术竟然比项姑爷还要好耶！”沙那罗一边啃着沙瓜一边赞叹道。
“对呀对呀！哥居然还担心大姐押错了，我就知道大姐一定不会错的！南姐夫一定要教我骑术哦！我也要像你一样厉害！你骑马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拜托一定要教我！”舍辰崇拜地望着天南星说道。
天南星看了看舍脂，静静地答道，“……好。”
“还有我……可以吗？姐夫，我也想学。”舍星赶紧跟上。
“也教教我吧！下次小师妹回山的时候我可以溜得快一点！”
“什么？六师兄，你刚刚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我说你眼光真好，找的夫婿都是男人中的极品啊！啊！大师兄二师兄救命啊！”
一片欢腾之中，夜幕渐渐降临，换上了苍原的装束，围着篝火吃着烤肉，第一次出国的兴奋让舍星舍辰兄弟一直围着天南星问个不停，许多天真的问题直叫天南星失笑不已，就连一直很是严肃警戒的双钺数人也慢慢放松了许多，甚至主动帮天南星回答问题。
众人在苍原的第一个晚上，就是在天南星悦耳轻缓的讲述中度过……
虽说是省亲，但舍家人一路行来更像是家族旅行，碰上游牧的人家或是部族的集会，他们经常一停便是好几日，好客的苍原人丝毫不在意谁是苍原人谁是丹国人，只要一个笑容，他们就会挽起你的手高歌舞蹈，大口喝酒。打听到舍昕尚未婚配，有不少苍原的男儿在某人的默许之下居然半夜里直接钻了舍昕的被窝，吓得舍昕一连几晚上都不敢回自己的帐篷睡觉，只能求天南星去帮她翻译解围……
看着在火光映照下醉意朦胧满面红光的众人，天南星忽然间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