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家的小叛徒》第48章


“于你,究竟有何益处?”
这番长篇大论,其实也是玉琉璃方才见到言珏书桌上的岭南宝洞图纸和石门机关图纸进一步推总出,讲完之后口干舌燥,好像将这些往事又切身经历了一回,身心俱疲。
当她从西域几度周折后回到关中时,听闻言珏迎娶了云家小姐,话本里将两人是如何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喜结连理,描述得恳切动情。
当时陷入一片混乱的玉琉璃没空对此事上心,简单地推测出言珏多半猜疑她手上究竟是真的碎玉还是假造的,所以接近云家核心,调查碎玉究竟在何处的捷径就在此。
言珏没有回答,倒是门外边有摔倒的动静。总之屋内她一刻也留不下去了。
开启木门,门外的天色十分昏暗了,依稀可见一个高挑的白衣男子身形正搀扶同样纤长身量的女子。
玉琉璃走出来,合上门,看着面容相似的两人,发现自己一时连句安慰的话也说不上。
云子襄抬头看向玉琉璃,点头感谢,眼神示意这儿有他,叫她放心离去便是。
在玉琉璃从外面将门合上时,一股冷风飕飕闯入,凛冽刮骨,屋内燃着的残烛瞬息吹灭。外头情状,里头的言珏被包裹在漆黑当中,丝毫没有注意到。
昏沉沉的夜色里,言珏的薄唇一搭一搭地启合:“我早说过,她和她娘乃我言家克星,父亲您,为何不理会我所说。”
玉琉璃不懂言国公,言珏也未必懂。他永远只是顺着父亲突如其来的问话回答,永远只是照着父亲的吩咐做事,永远不知道父亲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想不明白为何父亲会在他母亲去世后,不出半月便枉顾伦常天理娶回玉萝;
不明白那个女人对父亲如此厌恶和疏离,还能被父亲留下国公府;
不明白父亲既然能狠心谋划出颠覆四家之计,为何要反对自己本该天|衣无缝弑君嫁祸的谋划;
更加不明白最后决定他生死的,与千机堂莫雨芫的串谋信件上会出现父亲的名字。
是了,他果真从来不懂父亲。
从小门走出敖园的时候,玉琉璃的眼前还飘荡着刚才的画面。云怡珠倒在云子襄怀着失声痛哭的模样让人揪心,她不由佩服云子襄竟能狠下心,以这种方式让从前油盐不进的云怡珠醒悟过来。
夜色里空荡浩大的国公府比以前更加静得骇人,玉琉璃习惯性地走上了敖园和静园相接的一条木板小桥。
曾几何时,母亲经常抱着她坐在她的衣裙上,对月对湖静坐,说些她听不懂现如今也忆不起的话。
越是到现在,她越发摸不透记忆深处的母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是因何出师青林后不曾回到南迦玉门,因何嫁入国公府中,因何与父亲两人貌合神离。时隔久远,连容鸳夫人都不知其中内情,光靠鸾音坊的消息渠道简直大海捞针。 
晚风习习,越过脚下的人造湖吹起了玉琉璃的裙角。这个地方,名扬千里的国公府,留住了自己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也是她经受一切跌宕的源头。
停驻一炷香时间,玉琉璃从原路缓步离开。当鹅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夜雾中时,湖的另一侧走出一个人形。满身玄色将此人几乎吞噬在黑夜里,无法察觉一二。
玄衣人的眸子灿若星光,夜色里晶莹而深情,如身旁湖水般波光粼粼的眼睛注视前方空无一人的木桥上,随即跟了上去。

刑部的牢狱里日复一日地阴暗潮湿,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钻鼻。此地每日都有新来的哀嚎哭喊不绝于耳,也每日都会有人销声匿迹。其中还夹杂着枯草下窸窸窣窣的昆虫动物的响声,闻者浑身汗毛竖起。
慕陶被人引到最角落的一个牢房。牢房四面封闭,仅有入门处上方的一个口子,用来通风和递食。
开门时,狱卒还善意地提醒眼前不沾染一点尘埃的谪仙状男子。
“齐大人,里头脏的很,您可要小心些。”
慕陶没有理会他,无波的桃花目直直盯着门里面,狱卒被慕陶勾人的视线带了进去,看到微弱的光线下盘腿坐着的人。
言卫义闭眼打坐,虽然囚服惨淡,老态尽显,却仍旧保持着气场。吓得狱卒下意识地战栗了一惊。
还以为自己是昔日的国公爷啊!
狱卒心里头暗自骂道,也不知道端了这副吓人的模样给谁看。
不解气地啐了一口,轻蔑地瞟了眼言卫义,又不敢正眼去看。然后对慕陶陪笑了声,自觉退下。
慕陶踏上枯草慢慢靠近,脚下无声无息。
“十六年前,慕浔抛弃了一个姑娘,她叫阿萝,然后我娶了她;”
慕陶从言卫义的口中听到父亲的名字,停下脚步。
“几年里,阿萝从未忘却他,即使有了我们的孩子。直到最后生死边缘,阿萝选择投靠的还是慕浔,将自己珍重的身世玉佩交托给他;”
“十年前,阿萝约见她的师妹莫清风,然后被她师妹推入山崖,万劫不复。你说,现如今你父亲和莫清风遭受的难道不是因果报应。”
言卫义说话时声线气力若有若无般孱弱,往事从他的口中叙述出,飘入慕陶的耳中,左耳进后右耳出。
慕陶转动指尖的扳指,沉默良久后沉声问道:“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偏见。”
“这些皆乃事实。”言卫义难得掷地有声地说了几个字,说完又垮下病弱的身躯。
“言国公很不巧,我听说的故事并非如此。”慕陶抬眼看向言卫义,他似乎满不在乎。
“我听说你口中的阿萝姑娘,是被你和清风联手骗入抬往国公府的花轿中,是被你强行扣押在府里,逼不得已有了一个女儿;”
慕陶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密封牢房中,他眼见着言卫义顿然撑开厚重松垮的眼皮。
“我又听说十年前,你为了断绝阿萝和南迦玉门的联系,撺掇陛下,联合菏诏,一举歼灭南迦小国。而后阿萝剑指朝堂,呵斥满朝文武及庙堂最高点,是你捉她下狱,”
慕陶抬头看了看像铁桶一样的牢房,万般感慨:“应该就是此处。”
“再后来,阿萝凭一己之力逃脱牢狱前往扬州,将琉璃密令分别交托给四家家主,而你!而你又把她捉到千机堂,断其经脉。最后,千机堂的那雨夜大火滔天,两相决绝,火石砸中阿萝,掉落山崖。”
说道此,言卫义的情绪明显起了波澜,想要起身却又跌了回去,铁铐铁链相撞击,碰擦出刺耳的咣当音。
“你。。。。。。你你你听谁人。。。。。。”
慕陶没有理会他,继续说下去:“言国公稍安勿躁,故事还未了结。阿萝落崖那年的扬州武林大会,你以七日之效修习邪功,口口声声向清风报仇,却被四家家主制住,散尽功力。以致于让你记恨十年,谋划十年,制造出庐山武林大会,将四家陷入绝境,好泄你心头愤恨。所以没有那么多一往情深的借口,有的只不过是国公爷你心头的那些自以为是的私怨。”
“非也!是莫清风杀害了阿萝,是四家武林人无情无义,阿萝死后,他们依旧在武林大会上潇洒肆意,扬名立万。我要让莫清风死在千刀万剐之下,要让慕浔被钉在钢架上遭受鞭挞而亡。我没有做错!”
言卫义衰弱的眼中爬满血丝,他半死不活的后半生当中,最痛快的事情便是两年前在千机暗牢里亲手送走奄奄一息的慕浔。
“是谁是谁告诉你这些!回答我!”言卫义猛然反应过来,冲慕陶的背影怒吼道,铁器剧烈相碰,引来大拨狱卒提着武器鱼贯而入。
慕陶黯然转身,对身后的乱遭置若罔闻。
轻飘飘地走出刑部大牢,不知觉天色晦涩,星月皆为云雾遮掩。
见他出来,一个满身长安城时兴装束的男子迎上来,要和慕陶勾肩搭背。
“陶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保管你烦心事一扫而空。”
“不去了。”
面对慕陶的拒绝,男子仿佛早就习惯了,装作没听到,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面孔:“陶哥,我可是千辛万苦千里迢迢从扬州考入长安城的,我就你一个相熟的故旧,这回不能不理我了。”
慕陶很无语地看着他一脸真诚,明明一来长安便和大帮公子哥浑得熟稔。
扬州的这位故旧‘小三儿’长开了,还仍旧是那副玩世不恭整日乐呵的样子,也正是慕陶原本的样子。
金家小三儿连忙朝不远处的人影挥了挥手:“若哥,一起啊一起!”
站得笔挺的卫若没料到把话抛向自己,一时没接住话就被金小三儿拉扯过来。
“你们这俩成了亲的怎么反倒这么别扭啊,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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