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梅听晚萧》第102章


君暮寒倏然睁眼。
梅晚箫一袭浅白衣裙,眉心紧皱,白净的脸侧沾染几点泥泞,精致的面容也因她担忧的表情而显得沉重。
忽的,她对上了他的视线。
琥珀般澄澈透明的眸中瞬间绽放出美丽的光,唇角弯起,担忧的表情一瞬间变成喜悦:“你醒了!”
君暮寒一怔。
但只是瞬间。
梅晚箫还没来得及叫回流霜,便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与平日不同的是,他此番力气用了个十成,把梅晚箫勒得差点没喘过气,她莫名其妙,原本想挣扎,却骤然感觉到他跳得飞快的心,紊乱的呼吸,颤抖不停的手。
便一下子安静下来。
良久。
她迟疑着,伸出没有被他抱住的右手,有些笨拙地在他背后拍了拍,轻声道:“你……怎么了?”
“箫儿?”他声音颤抖,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梅晚箫微怔,轻声应他:“怎么?”
“箫儿?”
“……我在。”
君暮寒侧头,深深在她馨香的发间吸了口气,好似这样,才能安定下来。
他低声叹息:“我的箫儿,你还在。”
梅晚箫终于在这一刻福灵心至,好似受到高人点拨,一下想通其中关窍,不由也是一怔,轻声道:“你……看到了什么?”
她话音一落,便觉箍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君暮寒从来温润的黑玉眸里一片凛冽,千里冰封,好似要吞没人心。
直到此刻,君暮寒方才回过神来。
此处仍是之前那片竹林,只是原本浓烈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尽,雾中隐含的刺鼻气味也都消失不见,只余下竹林深深,沾染晨日露珠,显得清幽静谧。
他甚至感觉不到腹中有任何不适,先前阴蛊发作的时候,好似只是他的一个梦境。
对了。
梦境!
“箫儿。”他用力抱紧她,低低道:“我做了个噩梦。”
“什么呢?”
“梦中的我,从未与你相遇。我的家族势单力薄,我只是个地位一般的藩王,但我有两位侧妃,两个儿子,一个冰雪可爱的女儿。”
“甚至我与四王关系交好,相约饮酒,宿醉之后,侧妃为我熬了羹汤,女儿绕膝要我抱她。”
“但我不知梅晚箫,亦未到过梅花谷。”
他一字一顿:“你好像,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这一切,到底是我的梦境,还是我原本便身在梦中,梦一醒,你便永远消失?”
第八十九章 篝火明灭处
梅晚箫一怔。
继而笑出来,她的眉眼舒展,好似初开的梅蕊,点点红霞,美得好似一场幻境。
“我的前世,曾流传着一个故事,叫做‘庄周梦蝶’。”
她握紧他的手,温热的感觉一直熨烫到他心尖,难得轻柔的嗓音宛如涓涓细流,润透他干涸枯竭的心。
“你认为,这样一个故事,意义何在?”最后,她轻声问。
君暮寒这才有了清醒的感觉,他看着她,微冷的目光撞进那一潭清泓里,似乎将他一路跌撞而来的尘土全部洗礼干净,只余下她清澈的眼,温软的笑。
他动了动嘴唇,颤抖着手,将她拥入怀中,声音轻若叹息:“我知道了。”
梅晚箫微微一笑,也用力回抱住他。
“这才是真实。”她说。
温热的,悸动的,真实的。
君暮寒终于狠狠舒了口气,心中浓烈的不安与杀意也在她柔缓的呼吸声中远去。
流霜从远处竹林回来,轻咳了一声,别开眼,低声道:“主子。”
虽然知道方才的梦是幻境,但君暮寒一看到流霜,就想起他诧异着告诉自己,他有两个侧妃,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事情。
他握紧梅晚箫的手,站起来,淡淡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流霜觉得背脊有点发凉。
苏大富与谭云也很快赶来。
两人身上皆沾染了湿气,谭云内力深厚,倒还无妨,苏大富可就不那么乐观了,他额前的头发都湿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侧。
他皱着眉,看起来不舒服极了。
“若没错的话,这幻境应该是之前我们在幽州见到的那种。”梅晚箫与君暮寒对视一眼:“当时是幽梦,对我施展的。”
君暮寒点头,眉心微皱:“此地却蹊跷,好似并非针对某一个人。”
他抬眼看向四周,直到此刻,方才能看清竹林的布局。
半晌,他微惊,看向苏大富,道:“你可识得此阵?”
苏大富倒是一愣,继而摇头:“有何蹊跷?”
君暮寒自小在逍遥山庄长大,除了练就一身武功,也跟着萧无声学了不少五行八卦之术,只一眼便看出竹林的位置有蹊跷之处。
只是先前大雾弥散,加之他一心护着梅晚箫,这才有所松懈。
“先前的雾气并不简单。”君暮寒道:“想必一定有别的药物,致人昏迷,或产生幻觉。”
他说着,又看向梅晚箫:“你先前站在何处?”
梅晚箫一顿,大概指了个方位。
“是了。”君暮寒点头:“那个方位,正好处于阵眼,设阵者手段高超,你恰好站在那处,虽然也吸入迷雾,但却并未进入幻境。”
梅晚箫有些奇怪,想着他醒来时的神情,不由问道:“是什么样的幻境?”
君暮寒与苏大富诡异地对视一眼。
两人心中了然,均知对方曾入幻境之事。
“无妨。”君暮寒垂眸,微微一笑:“小事。”
“……”你这话流霜都不信。
梅晚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似笑非笑地看向苏大富:“老苏啊。”
“我们抓紧启程吧,不知后面还有什么。”苏大富果断转身,带着谭云朝竹林深处而去。
梅晚箫神情微妙,到底也不再追问,一行人再次出发。
一路风平浪静,竹林深深,却一丝风也无,早间出发时尚有些微湿润雾气,这下却完全没了踪影。就连先前偶尔的鸟鸣声也消失殆尽,越是往里走,便见到地上堆积的枯黄枝叶愈发深厚,好似终年无人踏足之迹象。
但越是如此,几人心中都越发紧绷,不由相互都走近了些,生怕再发生之前被分散的情况。
但直到天黑,也未再有过别的状况。
一行五人都是习武之人,脚程也算不得慢,即便中途停下修整两次,竟还是没有走出这片竹林。
越是这般平静,便越发显得诡异。
终于,天色还是渐渐暗了下来,原本山中便草木葱郁,眼下更是比徽州城内黑得更早了些。
“主子。”流霜走在最前方,他看了看天色,转身朝君暮寒抱拳道:“天色已晚,不知前方还有多远,不若修整一晚,明早启程。”
君暮寒转身看向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苏大富。
苏大富其实早有此意,但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是什么支撑他一路坚持,从来娇贵惯了,竟也一声不吭走了下来。听见流霜说话,原本就松了口气,再看君暮寒客气的态度,当下便点头:“流霜所言极是,我也正有此意。”
流霜跟随君暮寒多年,向来做事妥帖入微,沉稳可靠,当问出君暮寒那番话之前,他已然看中一处可以藏身的山洞。
当下便带着四人过去。
幸好出发时,几人都带了干粮和水走,在山洞中将就一晚,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洞外完全黑下来,流霜与谭云已然合力生起了火,暖色光芒盈满洞穴,驱散了隆冬的寒冷。
梅晚箫单手抱着膝盖,另一手用一枝细嫩的竹节叉着一个干饼子在火上烤着。
虽然简单,但也因此,麦香味十分浓郁纯粹,惹得苏大富频频看过来,似乎也想效仿。
但瞥见梅晚箫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便又打住了,强自咽了口水,别开眼不说话。
梅晚箫好笑,正要说什么,便见君暮寒拎着一只兔子走了进来。
她目光惊奇:“这么冷的天,你上哪找的兔子?”
君暮寒笑笑:“原想去看看前路如何,不料半道上听见有脚步声,追出一段,才见是一只野兔。想必是隆冬太长,食物不够,出来寻觅的。”
他语气轻松,随手递给了流霜。
有了这顿新鲜的吃食,众人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有所缓解。
几分瓜分了兔子,靠着融融的火光,白日幻境所带来的怪异感也被冲淡不少。
流霜与谭云将地上收拾干净,两人一左一右守在洞口,约定好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
苏大富靠在山壁上,有些昏昏欲睡。
梅晚箫肩上落下一件厚实的披风,她侧眸看向表情温和的君暮寒,摇头道:“我不冷。”
“穿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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