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万般皆忽悠》第57章


江哲插了句嘴,“什么演出啊?”
“孔雀东南飞,对了,今天有赤珊出场呢。”
无端又被西风误(三)
赤珊之名,在京师可谓如雷贯耳,作为海棠苑的台柱子,这位姑娘今日的亮相已然万众瞩目。
长安众多名门贵族家的子弟都是赤珊忠实的支持者,例如,景小王爷欧阳皓若。
这孩子一路上都挺激动。
往常他能和拟歌走一块儿的时候,他总是会去缠拟歌,今日便倒例外了。
由于江哲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于海棠苑啊赤珊啊这种话题半点儿不了解,小王爷便兴致勃勃地给他开讲了。
小王爷讲得也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估计太傅交给他的那些个学问,用来说书颇为不错。
我暗笑一下,下意识地去看拟歌。
拟歌美人正两手揪着裙子,目光呆滞,看上去情绪甚是低落,默默跟在小王爷他们后面。
我好生奇怪,便绕到她身边,轻声问,“拟歌,你……不舒服么?”
她好像是没听见,沉思一般,定定地向前看,目光一丝也不移。
我又唤道,“拟歌?”
这时她才回过神来,一抬头,发现是我,瞬间就呆了一呆,之后浅浅地扯了扯唇角,苦笑了一下。
我看着她脸色吓人,眼眶周围出现些许青黑色的印记,眼睛又有些浮肿,忙关心道,“这是怎么了啊?”
拟歌闭上眼,摇了摇头,说了句,“只是没睡好罢了,没事的。”
仅仅是没睡好就会这样?我很是狐疑,这恐怕不是没睡好,而是压根就没睡罢……
她又低下头去,兴致缺缺地走着,我抬起头,朝她方才看得痴迷的那个方向瞧去——
云破月穿着之前我见过的那件绘了泼墨图样的袍子,款款走着,潇洒风姿出凡尘。
我从心底里涌上来一种复杂的情绪,默默从拟歌身边走开,加快几步,走至我方才所待的队伍前面。
侧面偏过头来看了一眼云破月,越看越是清朗俊秀,我不着痕迹地往他那边挪了挪步子。
身后传来小王爷和江哲的说话声。
我心不在焉地听了会儿,说是这位赤珊姑娘能文能舞能唱戏。
前朝的长诗《孔雀东南飞》本只是一篇长一点的叙事诗罢了,赤珊姑娘妙笔生花,竟是给这长诗扩写成了一部传奇本子。
后来这扩写的《孔雀东南飞》故事印制成册,销量竟是出奇的好,一时洛阳纸贵,众多能识字的闺中小姐趋之若鹜,争相品读,焦仲卿和刘兰芝的传奇爱情一跃成为街头巷尾话题风云榜的榜首之位。
赤珊姑娘委实有才。
小王爷接着说,前几个月,清欢阁的湖老板还高价收购了这扩写版《孔雀东南飞》的版权,请赤珊姑娘专门改成了话本子,后来干脆改成了戏剧。若不是清欢阁后来莫名其妙地就倒闭了,没准儿海棠苑与清欢阁可以成为合作伙伴呢。
我嘴角抽抽地听着,湖子安真是无处不在,我去听个戏,也有他这家伙的事儿插一脚。
我们一行人到戏园子的时候,戏子们已经换好装了,除了拟歌心神不宁之外,众人都还蛮期待。
不多时,一场荡气回肠而又缠绵悱恻的《孔雀东南飞》正式开始“飞”了。
赤珊姑娘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戏园子里一众公子少爷拍手叫好目不转睛,云破月也看得颇认真。
我一阵憋屈,便伸手扯扯他衣裳,打岔道,“我手疼。”
云破月很给面子,立刻转身问,“怎么了?”
我可怜兮兮地捧着手,“可能昨晚撞到床沿子上了,疼。”
他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有这事。”
我可怜巴巴地又扯他衣裳,“那怎么办?”
他敷衍地拍了拍我另一只手背,又将目光转回台上,口道,“先忍会儿吧,等这戏结束了,就叫个大夫来看看。”
我嘴上哼哼唧唧地应了,心里十分不痛快。
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都看了一个多时辰了还看!看不够么!
本君精通岐黄,需要你找大夫?
我气鼓鼓地等着台上有着罗敷之貌的“刘兰芝”。
可惜“刘兰芝”半点不看我,情真意切地拉着一个男子的手,凄怆哀怨泪痕满面,直唱道,“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
全场观众倒吸一口凉气,赤珊姑娘耷拉着拖地的水袖,与“焦仲卿”执手分道,各各还家门。
一阵悲怆的箫声幽幽地响了起来,倒是吹得不错。紧接着,一个清雅的男声悠长而又凄凉地念道,“生人作死别……”
原本正在抹眼泪的汀若一听这声音,竟然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抓着我的手就抑制不住轻声叫了起来,“皇嫂皇嫂,是江静九!江静九!”
我甚是无奈,跟着说了句,“是江静九啊。”
汀若又跑去和别人激动去了。
我看得着实无趣,拟歌今早失魂落魄的样子和她眼里云破月的那抹身影一直在我脑海里转啊转,直至汀若在一旁抽搭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方才回过神来。
附近的观众都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汀若犹自浑然不觉,抽搭得越来越起劲。
我觉得很是尴尬。
小王爷看不下去了,低声靠过来道,“皇姐,你快别吸溜鼻子了,竺大人和江静九都在周围呢,你这样子好丑!”
这话诚然奏效,汀若抹抹脸,仪态万方地端坐了起来,娉娉婷婷,端严秀丽。我感叹道,啧,这倒真不愧是我大华公主殿下。
我又把心思放到这戏上去,这会子正演到“刘兰芝”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赤珊姑娘弱柳扶风的身躯软得像一条单薄的白练,颇具美感地倒了下去,全场一众公子少爷又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双目无神地看着那个“焦仲卿”磨磨蹭蹭在庭树下徘徊了良久,终于自挂了东南枝。
接着众龙套上来转了两圈,我叹口气,这出戏总算是唱完了。
汀若激动地站起来,对着皓若道,“走!跟着姐姐去看江静九!”
这二人一拍即合,一溜烟儿没了影。
云破月也突然站了起来,不由分说抓了我的胳膊,对着剩下的几位道,“舍妹昨夜醉酒,意识不清下磕了手背,在下先告辞一下,带她去擦点药。”
这里有些身份能说上话的就只剩下竺知远和江哲了,竺知远微微颔首,笑着点了点头。
云破月立即就拉着我走了出去。
反射弧无限长的江哲一句“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还没说完全,他已把我拉了出去。
我跟着云破月稀里糊涂地就从海棠苑演出的戏园子里出了来。
那戏园子与昨晚借宿的客栈相距不远,没过多久我就踏进了早上那间屋子。
“弄影。”
云破月一把关上了门,面容沉静地唤着我。
我本就摸不着头脑,现在看他这副样子,我更加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还没待我说话,绮云香熏染的淡淡衣香就笼了过来,云破月一下子抱住我,力道算不上轻柔,抱得有些紧。
我轻轻推了他一下,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他继续抱着我,一丝未动,低低的声音从我脑后传来,“我今日看了那出戏,突然有些惶恐。我……”
我一听这话就不厚道地笑了,“你不会是被这种市井话本子的戏码给感动到了吧?好啦,那些都是给小姑娘催眼泪用的,你堂堂云相公子,才艺双绝,凑哪门子的热闹啊。”
“不是这样。”他声音闷闷的。
“那是哪样?”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这世上,总有些事情,会阻隔了一些情感。”
我没再答话,就和他这么静静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口,故作轻松取笑道,“你这是……关心则乱么?”
“你说得对。”云破月松开我,与我面对面,墨色的眸子直望进我眼底,“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关心则乱了。”
“你……”
他突然倾身,一双桃花眼放大在我眼前,右臂揽了我一转身,将我抵在墙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做得十分流畅。
接着十分自然地俯下/身凑了过来,没有一丝犹豫地吻了过来。
霎时间,我大脑一片空白,只余有温热的鼻息在唇齿交接处与之缠绵。
鼻息声越来越重,云破月抚上我的脸,温润的指腹摸摩挲过面颊,似带着电流一般,我不觉便迷离入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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