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记》第525章


睁开晦涩不明的眸子。云罗看向老夫人,轻声道:“老夫人,我不过是江南一个小地方的普通女子,出身寒微。祖辈、父辈不过是比乡邻左右稍微富庶些。可自祖父去世后。家中巨变,我也是过上了窘迫不安的生活,若不是父亲因缘际会入了县衙。我如今恐怕还在为果腹而奔波呢……”云罗说起这些时,声调低柔,情绪落寞,整个人莫名地哀伤。
范老夫人稍微知道些她从前的日子,可听她深情并茂地娓娓道来,心里又有一种不舍的情绪在发酵。
抬头再次看了眼云罗,肤如凝脂、面若春晓,如今虽然是京城中最为炙手可热人家的少夫人,浑身上下却不见金光灿灿、珠光宝气,清俊地一如初见时出淤泥而不染。
莫名的,老夫人心里有一丝丝的愧疚和汗颜。
不等她说什么,云罗已经继续说下去:“在苏州时,我很感激老夫人对我的关爱和照顾,你的睿智和通透,让我对你犹如高山仰止般地尊敬。”颤音中,云罗分明有种让人落泪的心酸,范老夫人闻言,顿时眸子垂下,“可是,老夫人……如今想来,你对我的诸多关爱,一切都是因为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世吧?”
突如其来的转换,范老夫人脸上的情绪尚来不及遮掩,满满的震惊朝着云罗扑面而来。
“所以,你才会知道西北邳州如何风光……”一句话,点透了两人心头的那层窗户纸。
老夫人的脸色一寸寸地泛白。
“你……这样想?”半晌,她才艰难地开口。
云罗却是仿佛没听到她的问话,窸窸窣窣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手指微动,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从她的指尖跃下,玉佩上的“多子多福”的图案清晰可见。
“老夫人,这是你当日离开苏州时送给我的玉佩,如今看来,送我这个东西应该也是有玄机的吧?”云罗目光直直看向范老夫人。
就发现老夫人神色间的憔悴和黯然,不再年轻的脸上,每一寸肌肤纹理都因为颤动而呈现怪异的弧度,目光更是直勾勾地盯着那多子多福的玉佩,眼中像是有许多无声的内容。
老夫人当年的话隔着时光飞逝而来——
“这玉佩是产自西北和田,是我闺中姐妹贺我出阁送的添箱礼,这么多年,这玉佩从未离开过我身,本来想传给女儿或者孙女,奈何我福薄,到现在都没有女孩子承欢膝下。你我如此投契,我是真心把你当成孙女看待,这玉佩,我也乐意给你……”
云罗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里的玉佩,看到中间的镂空,突然想到什么,目光一下子凝结成冰。
下一刻,她就把自己的那块平安扣放到了玉佩的镂空处。
眼看着越来越靠近,她清晰地听到空气中两人的喘息声。
下一刻,平安扣就这样奇迹般地嵌进了玉佩的镂空处,浑然一体。
……
“这两个玉佩,本就是一对。”令人窒闷的沉默中,响起云罗平静如水的声音。
她的目光紧紧地勾在范老夫人的脸上,没有半丝挪动。
静静地等着对方的回答。
范老夫人却是出乎意料地伸手去碰触嵌合在一起的那对玉佩,眼中有莹光闪烁。
“蕴芝,林蕴芝,你的祖母闺名就是林蕴芝。”一室死寂中,范老夫人突然开了口。
云罗的心头电闪雷鸣,眉宇间思绪翻转。
“老夫人,你认识……她?”“祖母”的称谓到了嘴边,她打了个滚,还是改口用“她”来称呼。
“认识,她是我的芝妹妹,我是她的怡姐姐。”范老夫人的声音渐渐柔和下来,目光透过云罗的脸庞,似是看到了当年那个青衣如水的女子朝她款步而来,袅娜风流地朝她妩媚一笑,朱唇微掀,喊着“怡姐姐”……
那声音清脆婉转,用“黄莺出谷”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第644节 易躲
“你祖母是林大将军的嫡女,姿容出众、幼有慧名。”过了许久,范老夫人轻轻开口,目光幽静,“我父亲与林大将军曾有同袍之谊,又是同乡,两人私交甚笃,故而,我与你祖母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因为脾胃相投,我们两人极为要好,虽然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西北,却每年定期有书信来往,找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物件,也会给彼此捎去……那时候,每次收到对方的信或者礼物,都会很开心,总觉得虽然不能每天见面,可一颦一笑宛在眼前,不曾淡去。”范老夫人一边回忆,一边微笑着诉说,语速轻缓,就好像一切都在眼前。
云罗听着,心里却忍不住惊涛骇浪,她没想到范老夫人不仅认识自己的祖母,甚至两人之间还有如此深厚的情谊。
最让她意外的是范老夫人的父亲李尚书和曾外祖父当年关系居然是相当密切的。
那为何李尚书当年要陷害曾外祖父?
云罗被心底突然涌起的怒气搅得头痛不安,喉咙口就感觉有一股浑浊之气要冲出来。
她赶紧伸手拿帕子捂住了嘴巴,总算止住了难受的宣泄。
沉浸在思绪中的范老夫人对她的变化却恍若未觉,自顾自地道:“我以为我们两人会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会一直这 样亲亲热热到老,大家各自找到如意郎君、相继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我们甚至约定。将来有了子女,更要结为儿女亲家,延续我们的姐妹缘分……可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谁能想到有一天煊赫中天的林大将军会被认定为叛国敌将?而我最好的姐妹居然一下子沦为犯官家眷?我不相信……说什么都不相信……”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所言非虚,老夫人甚至用连连摇头来表示自己当时的心意,云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目光中看不出她的半点情绪,范老夫人继续道。“我就跑去找我父亲。质问他是不是搞错了,责怪他为什么不替林大将军陈情……可是,向来重视我超过儿子的父亲却第一次用非常严厉甚至严酷的口吻告诉我,让我不许在提起此事。也不许再去打听有关于此事的任何消息。如果我不听话。暗中打听,他就立即吩咐我母亲把我送到城外的庵堂去清修……”说到此处,范老夫人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难言的恐惧和惊怖。鼻翼因为毛孔收缩而现出深深的褶印,留下岁月的痕迹,“我当时就懵了,也胆怯了,就这样沉浸在对父亲的畏惧中而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可是,我没想到……在屋子里,我见到了做梦都想不到会出现的人……”老夫人的声音颤抖,就像秋风中掉落在地的枫叶,凋零枯瘦,灰白颓败,她转过漆黑的眼珠,死死的盯着云罗,道,“就是你的祖母林蕴芝,本应该被关在狱中的林家嫡女……”
云罗想起曾经乳娘对她说过的关于祖母的一些事情,中间就有提过,祖母其实当时不知是何缘故居然逃出了牢狱。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一来祖母不过一个后院女眷居然能逃出牢狱,二来祖母离开后到底去了哪里居然没有人知道……
事出异常必有因。
她做梦都没想到,祖母居然来京城找她的手帕交——当年的兵部尚书之女,如今的范老夫人。
“她来找你是有求于你?”幽幽中,她望着范老夫人苍白的脸颊轻轻问道。
范老夫人果然点头,露出惨然一笑:“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她一身褴褛,满脸沧桑,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才混进了我的房间,摸着我的手,冰凉而颤抖地哀求着我,求我帮忙,为她父亲伸冤……”
求她帮忙也在情理之中,云罗并不觉得奇怪,等着范老夫人的下文——
“我心中无比愧疚,想到父亲对我的告诫,想到城外庵堂的冷寂,我就回避了好朋友满心期待的眼神,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说着,范老夫人像是十分难过一般,但更多的是羞愧,“你祖母是多么聪明多么通透的人,我的那点心思在她眼中犹如阳春白雪,她虽然心中十分失望,也很忧伤,却没有为难我,没有用多年姐妹情谊相求,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转身准备离开。”说到此处,范老夫人眼角的水光越加明显,甚至有泛滥之势,“可是,我却在这个当口,鬼使神差地喊住了她……”一滴泪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夺眶而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祖母听到我喊她的那刹那,转身看我的光彩,就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满脸都是惊喜和光辉。可我却突然哑口无言了……我喊住她是为了什么?我喊住她又能为她做什么?不,不,我无颜面对此身最好的姐妹。就在这种既不能违背父亲的命令又无法面对最亲姐妹的复杂感情煎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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