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梨花白》第148章

“哼！是吗？……”
听了白衣女子的话，闻人绝突然冷笑起来，冰冷的瞳眸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随后又立即回复了冰冷，也不再去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怀中早已奄奄一息的姬魅篱。
姬魅篱极力的睁着已经逐渐涣散的眼睛，浑身冰冷的感觉让她如坠冰窖。——虽然她早已杀了数不清的人，但是她却从来不知道人死的时候会是如此的冰冷，那种冰天雪地的皑皑白雪，让她有一种快要被湮没在那片白色之中的感觉。
只是，突然感觉到的那一丝温暖又是怎么回事？为何她竟然那么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个紧抱住她的人的温度，那样温暖、熟悉却又陌生的温度……
——是谁？抱紧了她？又是谁？在对着她低语……？
她极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只是，眼皮却是越来越沉重……透过外界的光，她竟然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脸庞。
虽然看到的一切早已模糊，然而，她却还是在看到的第一眼便认出了接住了她的人……
姬魅篱缓缓抬起惨白修长的手，扶上那张已经模糊的脸，手掌中有着温热传到心底……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描摹着那张模糊的脸，从眉眼到脸颊……再到紧紧抿住的双唇……
“……绝……娘……对……对不起……你……”
拼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姬魅篱溢满了鲜血的口中极轻极轻的吐出了几个字来，有更多的血混合着那几个字一起溢出。
在说完最后一字之后，姬魅篱苍白的手微微一停顾，便缓缓滑落了下来，与那早已残破不堪的一袭红衣一起在风中轻轻的来回摇荡。
“娘……”
那个早在心底尘封了十多年的字在最后一刻终于脱口大声喊出。
闻人绝在一瞬间跪到了地上，怀中抱着的那一袭红衣早已缓缓闭上的双眼，嘴角满是殷红的鲜血，然而，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却凝固着一抹无比美丽的笑意——
姬魅篱死了，但她却是幸福的。
在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了那个消失了十多年的称呼，那个她曾经最为亏欠的人原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在乎着她，她满足了。
将头埋进浑身是血的那一袭红衣身上，闻人绝的双肩不可遏制的轻微颤抖着，那种无声的痛苦全部映在了对面的白衣女子眼中。
白衣女子怔怔的望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听着那个俊逸的男子在最后一刻喊出的那个名字，她的心在一瞬间猛烈的疼起来。似是被什么东西狠很的揪住了一般，那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几乎让她窒息。
白衣女子微微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说出什么，然而，最终却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只是怔怔的站在风中，手中的‘弑天’被她紧紧的握着，仿佛是抓住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恨稻草一般。
不远处的龙傲天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人，他是何其聪明之人，仅从白衣女子与姬魅篱还有闻人绝之间的话中便已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
此刻，看着不远处的一幕，饶是他的心坚硬如石，也不由的为之动容。
在下一秒，他一个闪身便飞掠到了白衣女子身旁，紧紧的握住了白衣女子的手——
被人突然握紧手，白衣女子非但没有挣扎，反而更紧的反握住那只温暖的大手。只是，她的眼神却是没有从闻人绝身上移开，黑曜石一般的瞳眸中已然暗淡，但却看不出有特别的情绪。
龙傲天紧紧的握住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白衣女子浑身轻微的颤抖……他知道：她此刻，定是无助得很。
只是，他除了握紧她的手，竟是没了别的办法。
——无论是她与姬魅篱之间，还是她与闻人绝之间的事，都不是他能够插手的。
即便是不愿意看到她受到丝毫的伤害，然而，他所能做的却也仅仅只是握紧她的手而已。
因为姬魅篱的死和闻人绝的突然到来，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了她们，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那个俊美犹如神祗一般的男子在看到龙傲天握紧了白衣女子的手时，脸上闪过的那抹不知名的情绪。
随后，一阵风吹过，那男子赫然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不久之后，那一袭紫袍的男子竟也顾时消失不见。
远处修罗场的杀手早已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只逃掉了少部分的漏网之鱼。
那些江湖中人看到修罗场场主姬魅篱都死了，都大声欢呼起来，片刻之后，竟然不约而同的朝着修罗场里面的那一座座修建得异常宏伟豪华的建筑群冲去。
人人都争先恐后的跑去，生怕跑得慢了便被其他人得了便宜去。
一时间，修罗场再次沸腾起来，那些自喻为名门正派的江湖中人在一瞬间丑态毕露。
修罗场屹立于黑龙国长达百余年之久，接手的买卖更是不计其数，其中更是收藏了无数的珍宝，若是此时得了一些去，想必将来在江湖上便不再怨吃穿了，甚至还能逍遥得过一辈子的好日子。
一想到这里，那些个江湖中人也顾不上其他，直接一座一座的将修罗场所有的建筑都搜了个遍，里面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抢抢一空。
更有甚者，甚至为了所抢之物大打出手。
一时间，又是一阵惨叫声划破天际。
龙傲天等人没有朝着又再次打得热火朝天的那一群江湖中人看过一眼。
………………桐桐
半晌，悲恸的闻人绝才缓缓抬起微红的双眼来，看向白衣女子的瞳眸中满是冰冷。
只听他沙哑的缓缓道：“她是我娘……我之所以会到修罗场来，便是因为她……无论曾经我们之间怎样，或是她与你爹娘之间有何仇怨……今日你杀了她……便是两清……但从今后，我与你、便是陌路……”沙哑的声音中透着难以抉择的艰难。
当最后一个字说出口，闻人绝也不等白衣女子回答，微微低下了头，望向怀中面带笑意的姬魅篱，温柔的轻声道：“娘，爹一直在等你，我们回家吧……”
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白衣女子的喉咙中突然动了动，微微张开的口半晌之后却是又无声的闭上了。黑瞪石的瞳眸中已然暗淡，她怔怔的望着闻人绝略显孤寂的背影，苍白的手却是更紧的握紧了那只一直紧握住她的手的手。
第一五五章、物非人非
风中，有谁的身影孤寂萧瑟……
闻人绝抱紧了怀中的红衣女子，黑眸中有着浓郁的悲戚，俊眉也紧锁着。在做出决定转身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历经了人生最为痛苦的抉择。
即使明知道不是她做的，但是，他却还是狠心的误会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一袭白衣犹如天界不小心坠落凡尘的仙子，再见之时，那个不染纤尘的女子一如既往的纯净澄澈、美好如初。
只有他知道，即便是她真的恨一个人，即便是恨到想要杀了那个人，但是，到真正面对之时，她还是会选择原谅。
就像当年，她曾误会他杀死了镜月一样，那样愤怒仇视的眼神，他至今都清楚的记得，然而，即便如此，那个女子依然没有杀他，即使是在她明明可以一剑杀了他的情况下，她也只是将举起的剑垂下。
她的性格与脾气，他又岂会不知？
只是，他却只能装作误会她，如此，她才不会受到更深的伤害。
在看到她那个无助的眼神时，他多想能够立刻便冲过去紧紧拥住她，然而，他不可以。
看到龙傲天紧紧握住她的手时，他多希望握着她的手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龙傲天。
他那么的心痛，而他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关切之意，他必须装作冷漠的样子，便是她再次恨他也好，他都只想护她周全。
在闻人绝的身影消失的那一霎那，一直怔怔望着的白衣女子眼中赫然滑落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泪？
是那种被他误会的酸楚与委屈让她最终还是无声的落泪了？……还是、因为他是姬魅篱的儿子？……或是、因为想到从前自己也曾那样误会他……？
白衣女子不知道此刻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只是突然的想落泪。
微微颤抖的身子在一瞬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即使不抬头来看，她也知道拥住她的人是谁，她没有挣扎，只是将泪水无声的落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
像是将这么多年以来积攒起来的全部委屈与辛酸都在一瞬间发泄出来，她累了，真的觉得好累了。
龙傲天紧紧的拥着她，看着她的泪，他的心竟似是被揪了起来，钝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