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刀》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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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观音想说我娘死得太早,我爹从来不这么教育我,但他非常非常纵容我,让我明白爱自己才最重要。
程观音最终还是委婉了言辞:
“陛下以天下为家。”
他真的不缺你的一方天地,何况这天地本就是他的。
言贵妃不觉讽刺,她很快自嘲道:
“作茧终自缚。”
程观音看见她紧紧抓住身侧的剪子,握到指节都发白,指尖渗出血珠,脏了她的绣布。
言贵妃爱一个人,为他改变自己,为他排忧解难,只为取悦于他,长久站在一起,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
那个人忌惮她,怀疑她,甚至厌恶她,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真的不明白,言氏做错了什么,我更不明白,就算言氏做错了什么,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我改还不行吗?
我只是想要一个家啊,为什么你给了我希望,却要亲手夺去?
原来所有的云淡风轻,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原来一个梦破碎之前,每个人都深信它会实现。
程观音这时候不免拙舌——
你本有傲骨,不过为一个误会而折,如今误会解开了,这傲骨就冲破封印,你才能做你自己。
程观音喝茶润嗓,还能再战五百年,这回说的却是安慰:
“这么多年,你以为你怎么能过得这么太平?”
当然是因为陛下,后宫真正的老板。
一个失宠的贵妃,只有虚妄的尊严,谁都能给口气受,或是做点手脚,让她死得无声无息。
但言贵妃活得好好的,日子清淡而不清贫,虽然陛下不常去看她,可奴才们都不敢怠慢她——
他们看见过许多次,陛下经过她的储秀宫,特意下了龙撵,披着月色驻足良久也没有进去。
哪怕是这么多年,陛下愈发厌恶言氏,厌恶言资霸占首辅之位,他都没能完完全全地迁怒于她,比她想象中要心软一些。
程观音本不该点醒她,因为她需要这两个人离心离德,才能渔翁得利,可话到嘴边,她觉得不吐不快。
哎,反正也快了,就当做善事了。
十年了,真的不必再等。
慕容彻,你准备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留学申请压力大,更新一章解解压!!
☆、番二 风满楼
言贵妃复宠了。
她在陛下的万寿节当日; 放了几盏情意绵绵的孔明灯。那些孔明灯很特别,是一颗颗红豆的样子; 好像远在天边; 又近在咫尺。
灯上的诗词既大气,又哀怨; 像一盘酸甜可口的新菜; 让陛下起了重温旧梦的兴致。
程观音听说此事并不意外,甚至也不担心。
眼看着齐王又受重用; 言氏渐起春风,户部尚书刘偲不由忧愁。
可他如今却再也不敢跟同窗尤秀说半句体己话——
十年缠斗; 他分辨不清他是人是鬼。
尚书大人无法; 只得暗中拜访吏部的尚书大人池良。
池尚书被他从被窝里挖出来; 非常非常不爽,表示你真的很黏人,你是怎么做到这把年纪还这么黏人的?遇事儿能不能别老想着抱团?敢不敢独立思考下?!
刘尚书摸着腆起的肚子; 低头去看基本看不见的脚尖,觉得非常受伤; 语气竟然是怨妇的酸甜口儿:
“这么多年,只你我未变。”
池良知道他在说什么。
尤秀如今明里暗里都是首辅言资的人,他借着言资的势力; 打着激浊扬清的旗号大刀阔斧,早已不念旧情。
刘偲急着通气也不是没有道理,言氏老房子着火,很快就烧到了户部。
尤秀亲自捉拿涉嫌贪污的户部尚书刘偲; 一路上风风火火,唯恐有人畏罪潜逃,后者在自个儿的府门前坐着相候,见着刑部那帮人时,居然还在喝茶嗑瓜子。
那日秋风萧瑟,有人一夫当关,临危不乱,意态闲闲,衣袂翻飞,可惜是个胖子,画面不够唯美。
尤秀命人原地待命,他自己上前,跟老同学叙旧。
尤秀老生常谈,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刘偲一脸横肉,努力翻白眼:“你小子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刘偲问他,这么多年你对付旧友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呢。
尤秀也捡了颗瓜子嗑,似乎觉得辛辣,嗓音有些沙哑。他侧过脸去:“法不容情。”
刘偲抓起一把瓜子就扔他脸上:
“去你|妈的法不容情!”
刘偲入狱,户部遭人清洗,言氏一夜之间知道了谁是敌人,步步紧逼。
德妃娘娘依旧淡定,渝王殿下深得其母真传,奉行不强求不作为不反抗的三不原则,佛到深处自成魔。
陛下当然也闻出了味道,他宠着言贵妃,却仍没复了齐王的七珠亲王位。
朝堂之上的制衡,陛下自有方针,尤尚书轰轰烈烈的反腐运动,很快就被勒令适可而止。
正当言资琢磨着别的法子排除异己时,又传出陛下御驾南巡的消息。
慕容彻极少南巡,他觉得劳民伤财,难免糜费,有损他君主的英明。
不过偶尔放纵一下,也不打紧吧?
陛下领着后宫粉黛们高高兴兴地登船,德妃娘娘这才开始忧愁——
这回放纵一下,到底打不打紧呢?
这一次是言贵妃教她,不打紧。
言氏反了。
龙船行不过湘江,竟起火情,遍及船队。禁卫军施救不及,待扑灭大火,救出船舱内的陛下,殊不知这位……
早已换作了替身。
这位假陛下有模有样,将慕容彻的虚伪学得十分到位。他柔情似水,不失帝王威严,骗过不少无知妇人,却骗不过德妃娘娘。
程观音早有察觉,但当禁卫军统领谢熠证实她的猜测时,难免还是对言贵妃刮目相看——
她竟然先发制人了。
这次的法子挺有创意,却不知真正的陛下是不是将计就计。
据程观音观察,言贵妃对假陛下不假辞色,眼里偶尔流露担忧,那抹愁苦纠缠着无奈,动人得很。
程观音有点反胃:都下了决定,做出不忍的样子给谁看呢。
言贵妃很快就不纠结了,她改煎熬了,或者说,她害怕了。
言氏关押了陛下没几天,就有人前来营救。言氏以多没有胜少,眼睁睁看着陛下被救走,打扫战场时发现每具尸首的私|处,都纹着一朵梅花。
大内密探机构,仅凭一朵梅花,令人闻风丧胆。
因为它的名字,叫梅花司。
因为它的故事,血染而就。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肥来啦!!!
☆、番三 云聚散
慕容彻觉得自己进入了帝王生涯的倦怠期。
他刚即位时; 东有三藩,北有蛮夷; 西有大旱; 燕京朝堂贪腐横行,各地府兵专权自断; 好不容易三灾九难地走到今天; 又是表面太平。
言贵妃偷梁换柱,慕容彻始料未及。
好在密探够给力; 没让言氏真弑君。
慕容彻开始自我反省,究竟是他不再敏锐; 还是敌手早已暗中强大?
敌手; 究竟有几个呢?
慕容彻想着想着; 就想到了没能及时救驾的禁卫军统领谢熠。
他躺在竹椅上晒太阳,看万里晴空,云聚云散; 那些所思所想,怀疑猜忌; 突然也就这么散了。
慕容彻想,他应该后悔的——
后悔此生大半的时光,都耗在了敌人身上。
可他却又是世上最没资格后悔的人。一切都是他所选; 回报也是天下第一的丰厚。
他痛恨所有的敌人,同时也敬佩他们,只是这种成就感,终究无人分享。
不。或许有的; 只是终又没有。
慕容彻在连州一处山脚下休养,并不急着回去揭发假皇上。他命人去请谢熠,特意交代让他一个人来。
谢熠不由好笑,这些年他真是谁也不信。
谢熠说冒牌货急着回京,估计是想尽早下旨传位齐王。
慕容彻躺着听他回话,听完突然冷笑一声:
“子明啊,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哇。”
谢熠宽慰他:“先帝在时,也曾遇困境如斯。”
慕容彻叫谢熠坐下,状似无意地提起一句,三年前太上皇仙去时,特意唤来谢熠交代了什么。
谢熠知道他的疑心渐消,便顺着他答:
“太上皇嘱咐微臣,此生须与陛下共进退。”
慕容彻调侃似的睨他一眼:“太上皇没说,让谢章尚主?”
谢章是谢熠的独子,今岁二十有四,太上皇有意将陛下的七公主许配给他,奈何谢熠死活不肯。
慕容彻在这点上与他君臣用心,知道他这是有心理阴影,再不愿与皇室攀关系了。
慕容彻忽而想起柳三汴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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