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叔》第401章


赵禄咽了咽口水,只是攥紧了袖中拳头,一言不发。
“微臣会把一切都还给先帝,还给皇上。”赵朔低眉浅笑,茶香四溢,心中若空旷无垠。
“皇叔说来说去,还是要走。”赵禄垂眸。
“皇上不想将来自相残杀,就该成全微臣。”赵朔放下手中杯盖,“这天下如今与微臣,没有半点关系。除了微臣的姓氏,微臣什么都不想要。”
“就为了夏雨,皇叔也觉得值得?”赵禄深吸一口气,“她到底是东方越的女儿,皇叔不恨她吗?”
“如果一早就知道,估计会恨。可惜知道得太晚,陷得太早,于是上苍用另一种方式,化解了这一场深仇大恨。说起来,也是极好的结果。”提及夏雨,赵朔眉目微扬,一双桃花眼,竟下起了迷人的桃花雨,妖娆倾城色,璀璨流光让人挪不开视线。
赵禄定定的站在那里,他从未在赵朔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类似幸福的表情。从他登基至此,从他接手这个皇朝,他所接触的人当中,最尊敬最崇拜的人便是眼前的睿王赵朔。在赵禄的心里,赵朔几乎是无所不能的神,一种凌驾在人这一物种之上的神。
神,不是该断六根,无情无欲吗?
可为何如今连神都动了真感情呢?
“朕在很小的时候,皇叔便教导朕,要学会韬光养晦,学会冷漠与心狠。可为何到了最后,皇叔自己反倒走不出来了呢?”赵禄呢喃自语。
“因为那是乱世。”赵朔敛眸,眸光瞬时凛冽起来,“可对于太平盛世,微臣也说过,不可以杀止杀。当学先帝,以仁德治国。”
赵禄剜了赵朔一眼,却在赵朔凛冽的眸光里,微微退缩了少许,“皇叔?”
四目相对,却是心的厮杀。
赵禄冷哼一声,突然拂袖而去。
许是觉得在气势上,相对赵朔,赵禄自己落了下风,有些懊恼,也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一种焦躁。
站在宫道里,远远的看一眼索香宫,犹记得那年赵朔领着他到了这儿,说是让他以后专心木艺,而后悄悄的让人从后窗将奏折都递了进来。赵朔手把手的教诲赵禄,如何批阅折子,如何分清轻重缓急,如何决策天下大事。
为君之道,为帝之道,一一教诲。
御书房的太傅碍于摄政王东方越,自然不敢教授赵禄,如何为君如何为明君。
所以说赵禄有今日,都是赵朔一手教的。
身后,传来顺子低哑的恭请声,“参见太后娘娘。”
薄瑶太后安静伫立,“你们都下去吧,容哀家与皇帝说几句。”
方英颔首,领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参见母后。”赵禄躬身行礼。
薄瑶太后轻叹一声搀起他,牵着他的手,缓缓朝着索香宫走去。推门而进的时候,一屋子熟悉的松木清香迎面扑来。
“哀家知道,从小到大你与睿王是最亲昵的,你的言行举止受睿王的影响颇深。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母后在你亲政之后格外的排挤睿王。不单单是因为他恨着哀家,更因为哀家怕——怕你到头来从东方越的傀儡变成了睿王的傀儡。”薄瑶太后放开赵禄,长长的凤袍逶迤在地,沾上了不少木屑。
站在满目都是木材的殿内,薄瑶太后苦笑两声,“哀家知道,很多事哀家已经插不上手了。可是哀家明白,睿王是留不住了。外头的沸沸扬扬,哀家皆已听闻,皇帝不必多说也该明白事情的始末原由。睿王要走,光凭你一人之力,能留得住吗?”
“东方越十六年厮杀,反而让他日益崛起,你就该明白,他要做的事无人可拦。睿王之所以能留在宫中这么久,是因为念及先帝之德,以及与你的情分。你若逼得太紧,你自己反而无路可走。”
“他要留,东方越也拦不住。他要走,你便是送他大燕天下,也留不住他。与其如此,最后撕破了脸面,还不如就此放了吧!”
赵禄默默无言的坐下来,容色怅然,“朕舍不得皇叔走。”
“母后知道,亏欠你太多。你从小是随着你皇叔一道长大的,除了他,你就没有可以交心的人。如今他要走,你留不住为何不能祝福呢?”薄瑶太后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
“母后不是因为夏雨,才说这样的话吗?”赵禄冰冷的望着薄瑶太后。
薄瑶太后摇了摇头,却是斩钉截铁,“母后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儿子。夏雨是谁,与母后都没有半点关系,与这大燕天下,也没有任何瓜葛。母后是一国太后,是你的母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赵禄眉头微蹙,微微垂下眼帘。
“母后,朕也不想如此执念。只是从小到大,朕都当皇叔是朕这一生的奋斗目标,朕把他当神,可今日他却告诉朕,他不是神是个人。七情六欲未能逃脱,为了女子宁可放弃天下。朕与他平分江山,他都不要,你说——到底是朕错了,还是他错了?”赵禄轻轻抱住了薄瑶太后的腰肢,将脑袋埋进她怀中。
“谁都没错,只是你们要的不同罢了!”薄瑶太后轻叹,“江山与美人,自古以来很少能共存。禄儿,身为一个皇叔,能为你做到这地步,你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当年的他,才十多岁,就为你不顾生死的守住江山,换做旁人早已取而代之。”
“可他没有,而且一直都没有。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大燕天下。否则,你父皇也坐不上江山,而你更别说君临天下。”
“你虽是帝王,不该有感恩之心,也不该愧疚之情。如今他给了你一个借口,替你背负了一切,你便成全他又如何?他把台阶都布下了,你就退一步吧,就当是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
赵禄抬头,眸色氤氲,逐渐红了眼眶,“可朕,还是舍不得。他这一走,朕就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薄瑶太后轻柔的抚着他的面颊,宛若回到了小时候,轻抚儿子稚嫩的脸庞,笑语呢喃的说着,“你顾着你自己的不舍,可顾着他的不舍?你离了他,还有天下。可他呢?他只有妻儿了。”
有泪缓缓而下,赵禄默默垂泪。
☆、第270章 她该死
薄瑶太后只觉得悲哀,越发的悲哀,从来引以为荣的皇家荣耀,如今却成了一种逃不开的枷锁,她这一生都甩不掉的包袱。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业障。如果当年——何必再想当年呢?
嘴角溢开一丝艰涩的笑意,不再光滑如玉的手,难得温柔的拂过自己儿子的发髻,这是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抱过的自己儿子了?
“这些年,母后忙着争权夺势。忽略了你。”她哽咽低语,“以后,母后会经常陪着你,便是身处佛堂也会为你祈福。愿吾儿健康喜乐。事事顺遂。”
赵禄心头为之一怔。抬头凝望着自己的母亲。
记忆里的母亲,一直都是尖锐刻薄的,严厉得让自己害怕,不敢轻易靠近。可如今他似乎觉察了异常。在母亲的额角与眼尾,早已蔓延出岁月的痕迹。
淡淡的纹路,那是沧桑给予的馈赠。
母亲,老了。
不再风华如当年的瑶妃。也不再凌厉若当时的刀刃。
她现在是敛尽锋芒的刃,只是在等着利刃归鞘的那一天。
“母后?”赵禄低哑的唤了一声。
薄瑶太后浅浅的笑着,“禄儿,欲望无止境,你若学不会收放自如,你永远都做不到你所崇拜的——睿王之态,你明白吗?”
赵禄不语。
“你不是尊崇他吗?那你知道,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吗?”薄瑶太后笑得淡然,“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可曾在他脸上找到波澜掠过的痕迹?处事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乱,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人可以做到?身为君王,不该喜怒形于色,不该轻易教人揣度出你的喜好。君王,注定是世上最孤独的人。你懂吗?”
“认清自己的责任,约束自己的欲望,这才是一个君王该做的事。用你父皇的话说,君者当以天下为己任,民若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是君王,可若百姓不认你,你觉得自己还能一人天下吗?”
赵禄静静的望着薄瑶太后,“母后,从未说过这些话,也从没跟朕提过父皇。”
薄瑶太后垂眸,笑得勉强,“不提并不代表忘记,只是觉得心中有愧,不敢开口污了你父皇的圣明。到底是母后,对不起他。”
“可如果母后死在了冷宫,此时此刻,母后还会觉得对不起父皇吗?”赵禄问。
这问题,倒是让薄瑶紧跟着一愣。
“这世上,谁也不欠谁,只不过是生不逢时罢了。”赵禄想起了夏雨,“若人人都用欠的来衡量此生的价值,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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