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阙》第138章


裴贤无视她为怡亲王做出的辩解,以为她是在害怕,她解释不通,只好作罢。在那以后,裴贤越发频繁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怡亲王离开京城的那段日子,旁晚下值后会在巷口遇到同样一副朗朗的笑意,她恍惚间欣喜若狂,发现认错人之后,会自责难过,裴贤仗义执言让她心生感动,但她不会用多余的感情回报,他不是他,她心里的那个人谁也取代不了。
在山东的公务结束后,怡亲王在年末归京,入宫与亲人接应团聚,苏予是见到怡亲王最高兴的人,她得到了一只七叔送给她的猴头簪花,小姑娘在他腮边亲了一口,“谢谢七叔,囡囡最喜欢孙大圣了!”
半年时长,奶娃娃的口齿也越来越伶俐了,皇后趁着给他怀里的苏予整理发髻时,悄悄对他说,“有件事我想告诉七爷,烟琢从七爷王府中搬出来了,她来求我,我实在没办法,刚好冯英最近在置办养老的宅子,他在宫外有门路,价钱压得下去,我就让他也为烟琢置办了一套,在理藩院北面的灌肠胡同里。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存心要拆分你们的。”
他心底那条河渠像是干涸了,她拒绝再与他同住,之前的种种似乎一去不再复返。不过面对皇后,他还是强憋出了一丝笑,“娘娘也是好意,如何能怪你呢,那地方选的挺好,离太医院也就百八十步,省的再坐马车颠簸。谢谢娘娘告诉我这些。”
苏予从他怀里移交到了皇后怀里,匆匆与宫里作别后,他马不停蹄的赶往灌肠胡同,他和烟琢之间欠缺一场谈话,一场对峙,虽然他并不知要同她谈什么,对峙什么。
一人独居,院墙围起来的是一片旷然寂静,胡同幽深,烟琢止步于巷口,向身边护送她下值回家的人道:“有劳裴大人相送,今后不必这样麻烦。”
裴贤笑道:“同僚之谊,姑娘不必这般客气。”
俩人告别后,烟琢转过身,她能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追随,转过一处墙角,才走出被人注视的角度,豁然抬眼却又落入了另外一人的眼眶中。
她呼进的一口凉风无处安放,在心腔里横冲直撞,他的出现意外好像又不意外,她熟悉他的风度仪态,时隔半年再见,像是找回了心底的一些缺失,但又不敢紧握。
她走上前行礼,眉眼低垂着,样子乖顺又好像是无声的抗拒,怡亲王开口,似在自讽,“苏大人的乔迁之喜,我反倒要从旁人口中听闻,怎么,你是要因我的那次过错,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么?”
烟琢摇头,“我若是想同七爷老死不相往来,就不必托皇后娘娘为我找安身之处了。”她优柔寡断,想要跟他断个干净,又唯恐跟他失去关联,如今在京城,她已经有了落脚的实力,转借皇后之口,她为自己埋下了伏笔,也许他会寻着她的踪迹前来。
她为动用的心机而感到自惭形秽,若是不能让他死心,搬离他的王府纯粹是矫揉造作,没有任何意义。
他暗暗松了口气,质问道:“那为何我去找你次次拒绝与我见面?”
烟琢抬起头,眼角含泪,“因为我怕七爷旧话重提?”
不用多想,旧话就是他让她做他福晋的那番话,怡亲王望着她眼底的涟漪,心中掀起了一股不甘,恼怒交缠的恨意,他迫近她一步,“你看不上我,不想做我的福晋,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逼着你点头。退一步也还能做朋友,再远一些还能做同僚,不是么?这些我都认了。你不愿意见我也认了,你不想继续在我王府住下去,我也认了。你告诉我,那个裴贤你作何解释?我整整等了你两年,等你长大,我还能图你什么?图你出人头地,图你飞黄腾达了报答我?你就是觉得我不如他,我都认了,但是都察院弹劾我的折子你亲眼看到过么?在你心里,跟我过的那两年竟如苦厄一般,苏烟琢,你倒打一耙才是最让人伤心的,明白么?”
“七爷……”烟琢泣不成声,“你别这样……别这样轻贱自己,我能在太医院有出头的日子,全凭七爷这两年的照应,是七爷你把我养肥养富裕的,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都察院弹劾你的折子我并不知情,我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道过你的不好,怂恿挑唆任何人针对你,那些都只是裴大人热心过了头……”
如此看来都察院对他的弹劾仅是裴贤一人从中作梗,她并没有否认他们之前的过往,但是这样的发现,并没有让他感到放松,“所以呢?今后都由他来送你回家了是不是?你喜欢他么?你打算嫁给他了?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烟琢哭着哭着,又变得啼笑皆非,她望着他认真的表情,觉得他好傻好傻,他静在那里就是一处风景,每一次他目光的起落在她眼中都会变得缓慢,她屏息凝神,唯恐错过其中的一抹惊艳,那个裴贤跟他比起来有如云泥之别,他竟然贬低自己,把自己当做云下的土壤。
哭着哭着,又惊出了一身冷汗,一直以来,她何尝不是无故贬低自己?
她忘记了抹泪,摇了摇头否认,水漾的眼底宁息下来清澈倒映出他的影子,答非所问,“七爷,这套宅子,是我付全款买的,不欠不赊任何人的。”
怡亲王对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发愣,迷茫的嗯了声说,“你有本事,是你该得的。”又一怔,“苏烟琢,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他在阶上立着,寂寥的寒冬里,发怒时仍旧眼含澄湛,她拾级而上,逼近他,如今不用跳起来,就能够到他的呼吸,她掌心拓在他胸口上,握住了他的心跳,“王爷,我有钱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要嫁给你做你的福晋,你的王府离宫城太远了,住进我的房子,我来养你。”
怡亲王不知不觉就拥得美人在怀,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有强烈的自尊,她要面子,怡亲王福晋不是她唯一想要的名分,有时闹一场,把过往撕裂开回顾,才能有所醒悟。
她的长眉汇于他的唇下,越过一道琼鼻,是朝思暮想的满口芬芳。
然后他在寒风凛凛中问:“苏大人不打算请我入内喝杯茶么?”
威海卫大捷后,烟琢得偿所愿嫁做怡亲王福晋,曾经的白日梦里,有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这一次她解决了梦里的一个难题,她初始的地点有了着落,在灌肠胡同的宅邸里蒙上盖头嫁到了他的王府。
大红灯笼高高挂,盖头下的她脸颊羞红,眉眼带笑,而他经过海风吹刮过的神色温情如旧。
一吻落下来,坠入了一片火红暖热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评论就是我们几个熟人
大家id我基本都记得哈哈
谢谢支持!谢谢祝福!
第103章 番外 酥糖(一)
苏予第一次遇见唐弈是在额娘的承乾宫; 那时临国的东倭起事; 她又从内阁大臣口中听得佛郎机夷人在广东沿海抓小孩吃小孩的传闻; 因此时常把自己带入这样的情境之中,陷入难以摆脱的噩梦。
她把噩梦封函在心里; 阿玛跟额娘谁也凿不开她的嘴; 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那就是唐弈。
额娘追问她噩梦的时候; 她懊恼的揪着耳根哭了; 她觉得自己不够勇敢,她觉得丢脸。然后他告诉她; 他可以赶走那些坏人,她莫名的信任她,请他跟她一起玩七巧板。
他不吝啬口舌; 会陪她的天真幼稚谈天说地,然后试图探明她的心意; 她告诉他,“……那些坏人有大铁锅,有铁刷刷; 抓到娃娃就炖成肉汤汤,他们晚上会来追我……”
铁锅; 铁刷,稚子,综合这些要素,唐弈判断中苏予噩梦中的坏人应该是绥安年间在广东沿海横行霸道的佛郎机夷人。
他告诉她; “格格无需害怕,臣会把那些坏人全部驱逐干净。”
“真的么?哥哥要说话算话。”
“真的。臣绝不食言。”
他看着她用七巧板拼凑出的船型问:“格格喜欢船儿么?”
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像草芥上攒聚的露水,摇了摇头,又点头,“阿玛喜欢大宝船,阿玛丢了船可伤心了,囡囡不想让阿玛伤心。”
她说的那座船是东倭在荣城击毁的那一座,唐弈环顾四周,殿中唯有他们两人,夏日的阳光刺眼,苏予眼尾的泪光几乎变得干涸,他心里做着斗争,最终还是壮着胆子探过身,用曲起的手指勾抹去了她的眼泪,“臣会把皇上的大宝船找回来的。”
“真的么?”
“真的。”
很快也很简单,两人之间就这样建立起了信任。大格格的贴身宫女疏影带了两份冰碗入殿,离开时携着托盘向大格格行礼,笑道:“格格莫要贪多,不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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