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三十年》第146章


“真好。”
皇帝笑了一声:“你懂什么,难处还多。”
王疏月托了腮,偏头道:“是不太懂,但喜欢看主子自如的样子。天下那么大,百姓那么多,政务繁杂,从前我在南书房的时候,常见您借浓茶熬苦夜。如今,但凡见您能舒眉冲着我笑,我就跟着开心。”
她说着,明朗地对着皇帝笑开。
她向来报喜不报忧,见皇帝的时候,一直是这样安娴的模样,看不出什么委屈。天知道,这样的笑容,治愈过皇帝多少焦躁的情绪。
但皇也不是不知道她这个性格,顶直问道:
“皇后今日过来,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留下孙淼照看,再有就是些嘱咐。您有您的政事要想,别想我这些琐碎事了。嗯,您就等着……抱您的孩子吧,也不要在我这儿听墙根了。”
她竟然说他听墙根,皇帝一下子脸上挂不住了。
“胡言,你是朕的人,翊坤宫是朕的地方,朕听什么墙根!”
“好好好,哎哟,您别恼,吓着他踢我了。”
皇帝见此状,立刻被冲灭了气焰,怂了。
“成,你现在吼不得骂不得。”
想了想,又道:“不过王疏月,朕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这样教奴才的。什么说自己该死,又不觉得自己不该死的……”
“是不是很糊涂。”
“到也不是。”
皇帝撑着额头,看向一旁的何庆:“你这里的人,大多还是沾了点你的脾性。朕不用问都能看出来,哪些是你跟你的人,哪些是宫殿司添过来的。喏,这个奴才,也是越来越像你教出来的。”
何庆抓了抓脑袋:“哎哟,贵主儿肯教奴才啊,奴才就要谢大恩了。”
皇帝拿手点着他,笑而不言。
而后将身子往后一仰,随手拖过一块枕头垫着仰面躺下。
“行了,不和你吵了,朕躺一会儿,午时还要去南书房,见几个外放的山西的官员。”
“嗯。”
他合了眼,王疏月也就不再出声,将原本盖自己腿上毯子取下来,盖在皇帝身上。自己也慢慢靠着他躺下。
西暖阁里什么都没有焚,却有满室的杏花清香。
皇帝合眼养了一会儿神,却并没有睡着。
窗外风吹碧树莎莎作响,皇帝翻了个身,轻唤了她一声。
“疏月。”
“在。”
“朕闲时给孩子想了个名字。”
“是什么。”
“‘宁’这个字。朕觉得很好,你若生的是个女儿就,叫宜宁,若是儿子,那就叫恒宁。”
王疏月侧身应道:
“取意‘安宁’吗?”
皇帝点了点头:
“对,也算朕……对你许诺。”
“什么许诺……”
“王疏月,听不懂就憋着不准问!”
王疏月被他怼的无可奈何。
这么久了,他的温言暖语还是不能顺畅地说下去。
其实她哪里是不懂,不过是想听他亲口说而已。
王朝更替之间,满汉相融的阵痛之中,她实已经竭尽全力周全她自己,周全她的亲人和爱人。但给了别人安宁,她就不能获得她自己的安宁了。
好在,皇帝这个人,总是以刚直的秉性来替她考虑。
他对她好时,从未去权衡所谓‘后宫平衡’,‘满蒙之姻’这些东西。他不想她一直站在前明的那片黄昏里,他要托她做世间的云霞,要许她安宁,坚定地告诉她:“虽在高处,也不要害怕。”
此可谓“人生漫长,彼此成全。”
相伴至此,皇帝或许还有未尽之兴,王疏月却觉得,了悟遗憾。
第112章 天净沙(四)
孙淼入翊坤宫,也并没有逾越的动作。
每日不过在宫中日常照管,查看内务府各处送来的诸如槽、木刀、木锨,以及黑毡等物件。辰时则回长春宫回话。
金翘和梁安皆不知其意,越发防范得紧。药食上的事,都是仅着吴宣的手来伺候,金翘和梁安轮着日子上夜,其余的宫人也都深感自己主子素日里待下的好,没有不用心的。
皇帝处理完政事,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驻云堂中看折子,一看就看到起更,王疏月人懒,那会儿早就睡熟了。
皇帝到也不在翊坤宫折腾,看完折子,不过偶尔在她榻前坐会儿,随手翻两页她翻过的闲书。
她不愧是修过卧云的人。临盆前竟已翻起了忽思慧的《饮膳正要》以及许国祯的《御药院方》。大有要自己给自己掐脉调养的架势。皇帝觉得有些好笑。想她是不放心周明这些人、还是她真起了学医的心,把这些天书当正经书看起来。
想着,便随手捡了一本往明间里走。一面走一面看她在留白处写下的正儿八经的批注。
明间里吴宣和金翘正在挑红豆,见皇帝走出来,忙跪让到一边。
皇帝已经走到门口,又退了一步回来,冲着金翘扬了扬手上的书。
“跟你们主说,这本书朕翻翻。”
金翘应了是。
送走皇帝走后,方扶着吴宣站起来。
想起皇帝刚才的话,便进去收拾王疏月搁在手边的其余几本书。
那几本书都厚得跟砖一样,金翘拿到灯下细看时,竟都是医书药方。不由地对吴宣道:“主儿以前也偶尔看些医书,但也都是为了照顾小主子的身子。有孕后,到看得多起来,昨儿周太医来请脉,奴才没在里面陪着,夫人在主儿身边,可听着周太医说什么了么,我见主儿是自那日以后,正经地把这些书给搬出来的。”
吴宣坐在灯下,长了一口气。
王疏月的母亲吴灵死在什么病症上,她再清楚不过。
二十几年前,吴灵难产,在鬼门关上晃了一圈,虽捡了命回来,却也是母子皆受损。王疏月小的时候多病,逼得王授文这种从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大儒,都在山庙子里给自己女儿买替身,好在后来随着年岁大了,才慢慢好些。至于吴灵,生产之后的恶露一直淅淅沥沥的,不曾干净。
后来,连男女之事也逐渐断绝了。
吴灵到是一直在劝王授文娶几房侧室,对王家的香火好。但王授文总说:“定清已长成,疏月也贴心,对祖宗他已有了交代。家中人多了,难免要撑门面,闹亏空,不如这样清清静静的好。”于是,二十几年来,竟当真没有纳一房妾。
一世为夫妻,不管他素日多么酸迂市侩,做丈夫这件事上,自己这个妹夫是做得顶天了。
但这毕竟是在民间,夫妻情好,在一起过着赌书泼茶的日子,外头的人看着表上好,也就不能说什么。但此事发生在紫禁城内,却变得有些血淋淋的。
吴宣从前就听说过一些关于皇帝的生母的事。
那个至今没有名分的女人,生了皇帝不到两个月就被遣去了畅春园的佑恩寺中,伴着青灯古佛,一关就是三十多年,哪怕她的亲生儿子,如今已经坐稳金銮殿,她也不能回宫。
紫禁城上下都忌讳她这个人,皇帝的龙椅坐得越稳当,杀伐行得越自如,她就越往时光深处隐去。
整个满清皇室,连一个字的笔墨都没有给她。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被人们茶余饭后,在无聊的冬夜里提及。
关于,她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不能在宫里养着,其实大多数的人,心里都明白,只是因为他们畏惧皇帝,又鄙夷那副无用的女人身子,才把这个原本应该和皇帝一起垂名的女人的,越论越卑微,越丢越冷寂。
诸如金翘这些人,也会忍不住在无人处,遮遮掩掩地跟吴宣讲述她们听来的故事。
说当年这位云答应,生下皇帝之后崩了血山,在宫里调养了两个月,也没有调理过来,后来,说是她出身低贱,受不了皇帝的大恩,才落了这个病。
在后宫里,出身奴籍无家族之荫蔽,无才学傍身。她不过是有一副好皮囊收着转瞬即逝的青春年华的女人,一但失了干净的身子,不能在床榻上让皇帝酣畅淋漓,对皇帝而言,就连皮囊都不是了。皇帝厌恶她,觉得她那个不堪出口的病和她那个人一样低贱,甚至连带着不喜欢她给自己生的这个儿子,当面斥他是“贱奴之子”。至此种下了当世不可解的“父子之仇”。
吴宣把皇帝生母的人生和吴灵的人生一并想来,不觉五脏俱痛。
又接连想起前几日周明来请脉时,对王疏月说的话——娘娘体质本弱,又曾在数九天受大寒侵体。加之前一年,在慎行司受过刑。如今虽得诞下皇嗣,但恐有后疾类……娘娘之母啊。”
是时,金翘被王疏月支出去了,梁安也不在跟前。
西暖阁里除了吴宣和周明外,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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