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第428章


依着太医的吩咐,此时不宜来回奔波,何子岱便呈了封家书,恳请仁寿皇帝以龙体为重,待新娘子三朝回门之后,他自会携同齐王妃去小汤山请安。
仁寿皇帝有此佳儿佳妇,自觉通体舒泰。饮了此前的孙二姑娘、如今的齐王妃一盏媳妇茶,更是觉得心情舒畅。木昭仪善解人意,又与德妃娘娘最为交好,早便打点了丰盛的贺仪,替仁寿皇帝重重打赏。
大阮朝中春和景明之时,黄怀谦已然接了刘才人母子踏上归国之路。
刘才人与李隆寿接触虽然不多,却十分信他是磊落之人。故国匡复,她自是归心似箭,向何子岑与陶灼华等几位有限的朋友告辞之后,便行程匆匆。
大裕百废待兴,在李隆寿的执政之下已然政通人和,正是曙光初现。刘才人母子归国,李隆寿亲率文武百官、苏梓琴刚陪同郑贵太妃等人一并迎出城外,接回这对苦尽甘来的母子。
李隆寿不失前约,要下旨尊刘才人为太后娘娘,刘才人再三推脱,正色向李隆寿说道:“我不过恰蒙陛下错爱,有机缘为咱们大裕做些事情。又是上天垂怜,得了隆昌这根幼苗。若论及功劳,我怎能及得上郑贵太妃斡旋宫中的辛劳?更何况郑荣将军忍辱负重,顶着声色犬马的名声暗地里厉兵秣马。陛下论功行赏,贵太妃娘娘才堪为一国之母。”
刘才人从前瞒天过海,顶着双面间谍的身份蒙蔽瑞安,又不惜自残肢体,将景泰帝遗诏埋进自己臂间。她一个人流落在外,笼络住了昔年的三大暗卫,助兵符合三为一,又将李隆昌养得知书达理,真真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郑贵太妃追忆前情,早是不胜唏嘘,听得刘才人肺腑之言,慨然笑道:“我不过是在宫里演了些戏,若论胆识,怎及得妹妹巾帼之举?妹妹若为一国之后,才是真实实至名归,我们这些人心服口服。”
刘才人坚决摇头道:“贵太妃娘娘,您与陛下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臣妾也晓得您二位所言全是发自肺腑。奈何事有可为有不可为,这一国之母的身份,臣妾万万不敢领受。若您二位一力强求,臣妾唯有留子去母,与隆昌母子分离。”
李隆寿见刘才人其意甚坚,更为敬重这出身风尘的女子。他与苏梓琴交换了意见,独自一人前去拜见刘才人,向她吐露了自己的隐秘。
原来瑞安心狠手辣,当年不仅给景泰帝用毒,也殃及了李隆寿。在李隆寿幼年时期,她便买通李隆寿的乳母,频频给这可怜的孩子饮食中添些东西。
李隆寿先天不足,后头虽然渐渐调理了身子,却总归殃及根本,这一生大约子嗣无望。他恳切地望着刘才人道:“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大裕的天下迟早要交付给昌弟,因此诚心尊您为一国之后,恳请您三思。”
刘才人惊闻瑞安那么早便在李隆寿身上埋下隐患,不觉涔涔流下泪来。她愤愤骂道:“那个丧尽天良的东西,连自己的亲兄长、亲侄子也不放过,存心要断了李家的血脉,真真可恨。”
李隆寿欣然笑道:“因此我当日听说您替父皇留了条血脉,心里是多少欢喜。我爱惜昌弟之心,绝不在您之下。昌弟这几年受您教诲,自是端淳聪慧,我十分喜欢。今次同您商议,我想过几日便要立昌帝为皇太弟,任董大人与黄怀谦同为太傅,替咱们大裕育出一代名君。”
刘才人愣怔再三,见李隆寿十分坚决,便就重重点头道:“董大人与黄大人都是国之肱骨,隆昌有机会受他二人教诲,当是他的福气。我一介妇人家,除却不为太后,其余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与痛快人说话便是这样快人快语,李隆寿立起身来冲刘才人深深一揖,恭敬地说道:“多谢母妃的成全,隆寿这便去办。”
二月十九观音大士生辰的好日子,李隆寿颁下诏书,正式册立李隆寿为皇太弟,赐居苍梧宫;同时封董大人与黄怀谦为太傅,负责教授李隆昌的功课;再加封郑荣将军为护国公,除却执掌天下兵马,还兼任京中骁骑营的将军。
李隆寿尊郑贵太妃为皇太后,入主慈宁宫,其余各位出过力的太妃均有封赏。郑太后颁发的第一道懿旨便是册封先帝才人刘氏为一品忠义夫人,赐居甘泉宫,至此宫中皆大欢喜。
☆、第五百九十四章
久违的春光呈现在大裕皇城,春鸟啾鸣、南雁北归,一树桃李层层若雪,美得犹如天际浓妆淡抹的烟霞。
帝后二人隐在帘后听了几堂董大人给皇太弟李隆昌的启蒙,一股子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喜感油然而生。董大人倾囊所授,小隆昌洗耳恭听。他年纪虽小,胜在天资聪慧,又是规矩懂理尊敬师长的佳才,两人之间颇为默契。
董大人满腹经天纬地之才,遇到李隆昌这样的璞玉真是喜不自胜,他奏到李隆寿面前恳请要收李隆昌做关门弟子。
李隆寿龙颜大悦,亲自替幼弟摆下谢师宴,董大人这位太傅更是实至名归。
朝中已是一派清明,唯有苏世贤一直以身体欠佳为由,几次三番推脱了李隆寿邀他入主内阁的美意。黄昏时分,一顶朱帷翠幕的四骑马车低调驶出宫城,苏梓琴再次拜访僻居在外的苏世贤,想听听父亲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世贤与半夏隐居在苍街巷中一处普通的民宅里,与市井百姓没有什么两样。闻得苏梓琴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前,苏世贤与半夏双双迎了出来。
土炉上是煨了一下午的山药松蘑,小火醇厚安闲,雪白的汤汁已然粘稠。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碗柜里是糖渍的萝卜苗,滴了几滴香醋,清淡而爽口。厨房里支起的大灶下柴火哔哔啵啵,一笼扇全麦大馒头的香气扑鼻。
苏世贤脸上挂着轻快的笑意,冲苏梓琴说道:“难得出宫一趟,便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虽是粗茶淡饭,管保你唇齿留香。”
苏梓琴见苏世贤一派自得其乐,到也满足他现在的生活,微笑着点头应允,再向半夏颔首道:“如今父亲身边多亏有你照料,你臂上的伤可曾痊愈?”
半夏斟上炒过的糊米冲成的茶汤,冲苏梓琴恭敬地行了礼,笑着回道:“多谢皇后娘娘记挂,奴婢的伤早便好了。您方才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如今劫后余生,半夏承蒙苏大人不弃,自当侍奉左右。”
这模样平凡的女子沾染着世俗的烟火气,到更活得有滋有味,脸上的表情也真实了许多。她恬恬柔柔地告退,向苏梓琴告罪道:“皇后娘娘与苏大人父女两个说说知心话,奴婢再去厨下添味小菜。”
父女两人打开天窗说亮话,面对苏梓琴一再转达李隆寿请他出山的话,苏世贤淡然笑道:“父亲早年这仕途来得不正,走了些旁门左道,哪有脸面入主内阁做为群臣的典范,陛下这份心意的确不能领受。梓琴,你今日来得正好,往后何去何从,父亲已有打算,想说与你听听。”
苏世贤以手轻叩黄花梨的几面,朗朗冲苏梓琴吟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我少时攀龙附凤,心内不是不悔。如今看着你与陛下重掌大权,董大人等贤臣又是老骥伏枥,父亲早该退隐乡野,平心静气做几年文章。”
李隆寿立了李隆昌为皇太弟,有些出乎苏世贤的意料。他本以为李隆寿苦尽甘来,正是时候大展宏图,如今这么一出,显然是为及早退步抽身去做打算。
私底下问及苏梓琴,苏世贤才晓得这对小夫妻大约今生子嗣艰难,李隆寿也不见得能够长命百岁。夫妻二人都有心辅佐李隆昌长成,真正担起国之重任。
前世里鸳鸯泣血,两人各自饮恨,今生能够长相厮守、纵然无后也是幸运。面对李隆寿的歉疚,苏梓琴只是摇头含笑,一点也不介意。
苏世贤情深知这佳女贤婿已然不需要自己的辅佐,于仕途早是看淡。他昨日才与半夏深谈,自己是立意要挂印辞官回青州府去。
两人御花园里在朱旭剑下劫后余生,已然有了几分感情。半夏自是含笑与苏世贤说道:“大人去往哪里,半夏自是愿意相随。不管粗茶淡饭,能留在大人身畔,半夏已是甘之如饴。”
苏世贤自是欣慰老来有人红袖添香,下半生总归不算孤寂。
他与苏梓琴说道:“你今日不来,父亲明日也会入宫辞行。我择了后日启程,要带着半夏回青州府去。离乡多年,如今已然归心似箭。”
苏世贤的心路并不难理解,漂泊京中多年,此时游子渴望落叶归根。从前因为与陶家人结下深怨,他一直近乡情怯,如今闲了下来,却无时无刻不思念着青州府的湖光山色。
他目露怀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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