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归程》第126章


“可她偏偏又不服老,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权。”
“要让她亲口说出四国谱的下落,可能只有下一任继承人将死之时。”
风小雅皱眉:“将死之时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既然如意夫人迟迟没有传位给姬忽,就说明她不信任姬忽。想让她告诉姬忽四国谱的下落,除非她死。”
“她不能死!”风小雅一口拒绝。
薛采盯着他的眼睛道:“她可以假死。就像当年,你‘杀’她那次。”
风小雅沉默了。
品从目听到这里,开口道:“如何杀?如何让她刚好‘死’在如意夫人面前?如何让她‘死’前来得及提问和得到答案?”
薛采的眸光闪了闪,沉声道:“我们还需要两个人。一个医术很好的人,能确保假死成功,和死后及时复活。一个如意夫人还算信任的弟子,顶替红玉给她安全感,好让她放心的待在某个地方,看完这出戏。”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品从目道:“我知道有那么一个弟子。但她不一定听我的。”
风小雅道:“谁?”
“罗紫。老程王的妃子,颐殊继位后她就逃了。”
薛采忽笑了起来:“很好。我正好认识一个医术很好的朋友,而且那个朋友也认识罗紫。”
品从目眉梢微动,猜出了答案:“江晚衣?”
***
秋姜想那真的是个不错的计划。江晚衣说服了罗紫,罗紫答应帮忙,她把如意夫人带到了她的小楼里。那里又隐秘又安全。只等她完成芦湾的任务,抓了颐殊归来,就可以借江晚衣之手假死在如意夫人面前,问出四国谱的下落。
只是谁也没想到,颐殊会那么疯狂,会想把整个芦湾都沉了。
也没有预料到,朱小招突然撕掉亲切和善的面具,暴露出了想要当程王的野心。
更没想到,芦湾大水会令品从目奄奄一息,也落到了朱小招手中。
幸好薛采及时赶到,跟风小雅汇合,然后随机应变,让江晚衣出面把朱小招引到罗紫的小楼,并在马车上给她诊脉时偷偷将假死药塞入了她手中。
到小楼后,罗紫又一直挡在她身前,品从目吸引如意夫人和朱小招的注意力,让秋姜掐着时间服了药。
品从目自知落入如意夫人之手会生不如死,为了彻底动摇如意夫人的心志,也为了给秋姜铺路,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死给了如意夫人巨大的打击,再加上朱小招的死,如意夫人的精神不由自主地松懈了。
秋姜于那时开口问她四国谱,她果然告诉了她。
但如意夫人最终还是留了个心眼——她亲自动手又“杀”了秋姜一次。
这一箭可真疼啊。
秋姜在梦中看见这一箭,穿过她的身体,射中如意夫人的脸,然后,再穿过她的头颅,射中了品从目,最后,穿透品从目射向了遥远的墙角——
那里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一边捧着书,一边拿起青团子吃。
秋姜泪流满面地注视着那个少年,看着箭头最终来到了他跟前。
快逃啊,阿婴。
快逃!快逃啊!!
她拼命挣扎,想要冲过去推开他,然而,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住了,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射进了他体内。
少年手中的青团子啪嗒落地,镶嵌在青团子里的棋子哒哒哒地滚到她脚边。
那是一颗黑色的棋子。
再然后,无边黑暗席卷而至,将眼前的景象连同她一起吞噬。
阿婴……
***
一道霹雳划过夜空,雷声轰鸣,暴雨却迟迟未下。
就像三尺外的小楼,房门紧闭,江晚衣仍没有出来。
颐非坐在抄手游廊处的栏杆上,看着夜空中诡异变幻的景象,心中盼这场大雨快下,又怕这场大雨真下。
就像他既盼小楼的门快点打开,又怕门打开后江晚衣告诉他不行,救不活秋姜。
秋姜的身体本就在海难中受了重伤,一直没有好好调理,又连日奔波,被朱小招落井下石地戳了好几下。按照江晚衣的话说:“就算我不给她假死药,她也能真死。”
他这才知道,江晚衣上朱小招的马车时,这场最后的局便开始了。
而这一局的关键是——让如意夫人确信秋姜会死。
虽然中途出了很多意外,但最终还是得到了四国谱的下落。薛采已安排人去品从目家中搜寻了。所有人都在忙碌。他本该尽快回芦湾,那里还有一大堆事等他处理。
可他不敢走。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这一走,就再也再也见不到秋姜了。
颐非屈起膝盖,将额头抵在腿上,眉毛处到后脑勺像有无数根铁丝拼命箍紧,像是芦湾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百姓,一栋栋残破不堪的房屋,在不停地召唤他……
他突然跳起,一拳狠狠地砸在栏杆上。
栏杆咔擦一声断了。随即响起罗紫的惊呼声:“你这是干什么?!!”她冲过来,无比心疼地抓住断裂了的栏杆,凄声道:“这可是我特地从东海运来的黄花梨啊……”
颐非觉得有些尴尬,忙落地站好,想要道歉,却又觉得更尴尬了。
罗紫对他怒目而视:“你为何不去做你该做的事,留在此地祸害我的宝贝?”
颐非叹了口气。
“你还有脸叹气?”罗紫围着他转了好几个圈,突然跳起来打他的头,“皇位啊!皇位在等着你啊,还不走?!”
颐殊仍在薛采的控制中,颐非此刻回去,正是趁机收买民心积累功勋的绝佳时机。筹谋了那么久,期盼了那么久,却偏偏卡在此处,连她看了都着急来气。
颐非没躲,生生挺了那一下,然后又叹了口气。
罗紫冷笑道:“亏我以往还觉得你是铭弓的孩子里最成气候的一个,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感情用事的麟素。你比他还废物,你想为了美人不要江山,也得看看那美人心里有没有你。人家是有主的,莫非你还想跟鹤公抢?”
颐非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神色显得有些古怪而复杂。
罗紫便又抬手打他头道:“看什么?怎么我说不得你?名义上我可还是你的母妃呢!”
“你会跟我回宫么?”
颐非轻轻一句话,令罗紫动作顿止,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断了的栏杆,最后也叹了口气。
“白泽公子想让如意门的可怜人儿们全都‘归程’,却不知有些人,是没法回家的。”罗紫说着颇为讽刺地笑了一下,“他站得太高了,把世人都想得太好了。在我看来,他比颐殊可疯狂多了。我能理解颐殊,但我理解不了他。”
颐非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我也不是很理解,但我敬佩那样的人。”
“是啊……起码这个狗屎的世界里,真的有一帮人在做一些让它变得好一点的事,甚至不惜付出性命……”罗紫又摸了摸栏杆,“无论如何,这一次,我是真的自由了。可是……”
“可是,当你有自由时,你反而更加眷恋钱财权势的感觉。”
罗紫抬头朝颐非哈哈一笑:“没办法,小时候穷怕了嘛,其实你跟我同一类人,小时候缺什么,长大后就格外想要什么。我缺钱,所以我贪财;你缺爱,所以你在这里徘徊,不肯走。”
颐非的目光闪烁了几下,没有接话。
“但是小非……”罗紫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们跟他们不是一类人。白泽公子、品先生,还有你的美人儿,他们是一拨的。他们随时可以为了大义去死,把自己折腾得多惨都无怨无悔。那样的人,就像滔滔江水,直奔海洋而去,不会为沿途的任何风景停留,自然也不会为岸上的谁止步。你如此缺爱,就不应该喜欢上那样的人,因为,注定从他们身上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漏说了一个人。”
“什么?”
“他们那一拨人里,还有一个江晚衣。”
罗紫面色顿变。
颐非笑了起来:“所以你这番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下轮到罗紫沉默,她的手在栏杆上握紧松开,再握紧松开,栏杆上留了一个微湿的手印。
“你父王……虽是一国之君,却常年处在如意夫人的淫威下,他有很大的野心,却郁郁不得志,只能从别的地方发泄。颐殊所承受过的一切,我都受过。”
颐非心中一悸。
“我这样的人,虽用最华丽的衣服和最昂贵的珠宝装饰自己,显得人模狗样的,其实……内里肮脏不堪。”罗紫朝他挤出一个微笑,轻轻地说道,“我不配啊,小非。我连仰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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