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在上我在下》第351章


他闭上了眼睛,长睫在眼睑上落下阴影,声音低低沉沉:“我知。”
静默了许久,长乐将那张纸收入袖中,重新开口:“两军岁山议和之期在即,我需要你做三件事。”
千鸟神情一整:“主子请吩咐。”
长乐回身,月光下,他的侧脸被覆上荧光,渗透着寒气,冻得人骨头生冷。
——
在青州休养了一段时间,玉珥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她的记忆虽然天亮就忘记,但她自己想了个办法——每天晚上睡前都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记录下来,在结尾又提醒自己明晚也要记得写日记,如此一来,倒也没耽误什么大事。
因为她的伤势,他们在青州已经逗留了一月,转眼已是八月十五,正是到了议和的时间,玉珥只希望,这次议和能顺利,他们已经出征数月,所谓将无良将,兵久不战,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八月十五这天,王军护送玉珥出城至岁山与反军之首席白川议和。
从青州到岁山还有些距离,玉珥身体虽说好很多,但到底是大损大伤过的,不能骑马,只能坐在特意打造的大车厢了,玉珥自己坐了一路,觉得有些无趣,撩开窗帘喊了长乐上来。
“你会下棋吗?”
长乐想了想,斟酌着回答:“会一点。”
“陪朕下棋吧,看着路还缠,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遵旨。”
马车车厢很大,足够摆下一个棋桌,玉珥坐在榻上,执起黑子,在棋盘的正中心落下一子,这是她下棋的习惯,若是执黑子,必下正中。
长乐不知道她要下什么棋,便谨慎地在黑子旁落了一个子。
车厢内有一瞬的安静,只听见棋子落下的哒哒声,一炷香后,棋盘上倒是黑黑白白摆满了棋子,可惜毫无章法,说围棋不像,说连子棋也不像,倒像是在填棋盘。
长乐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玉珥看着他的嘴角,眼底有一瞬的痴迷:“你知道你身上哪里最像他吗?”
长乐一愣。
她继续说:“笑起来的时候。”
长乐笑意慢慢收敛,她知道她是在说谁,抿了抿唇说了一句:“小人不是他。”
玉珥忽然从靴子里抽出三菱刺,利刃指着他的脖子,她却笑得温存:“你当然不是他,你若是他,现在这把三菱刺,就该刺入你的身体里了!”
长乐纹丝不动。
“不过朕现在需要你帮朕一件事。”
长乐抬眼看她。
玉珥笑了笑,丢开三菱刺,斜靠在榻上,手慢慢摸上已经隆起的腹部:“朕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没办法,既然已经来了,就只能认了。只不过这肚子时间一长也瞒不住……朕立你为良夫,你看如何?”
大家都是聪明人,说到这个地步,自然都心知肚明言下之意是什么,长乐眸底闪过一丝暗光,随即道:“谢主隆恩。”
玉珥勾了勾唇,重新拿起棋子,一颗颗下起来。
——
大军半日后到达岁山山脚,而席白川的人,已经在那里了。
他们来的人不多,约莫是支百人小队,玉珥让军队在山脚下等着,她带着付望舒等几位武将上山。
他们走较为平坦的小路上山,到半山腰时,玉珥眯起眼睛极目望去,能看到的也只有郁郁葱葱的山脉和树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靠近草原,这里的树木都长得比别处要好?”玉珥望着草原的方向——姑苏野昨日已经回草原了,草原王身体不好,孟涟漪有孕在身,草原必须有个撑得住场子的人镇压,所以尽管他很想留在她身边,但最后还是以大局为重。
付望舒说:“东原阳光充足,四季温和,气候湿润,很适合花草树木成长。”
玉珥点了点头,嘴角微勾:“其实东原也很美。”到处都是郁郁葱葱,好像到处都是生命力一样。
付望舒沉默了一会,却道:“不如帝都美。”
“你也这么觉得?”她记得同样的话,萧何也说过。
付望舒点头。
其实说到底,帝都美的不是风景,而是留在那里的回忆,这些年他们走南闯北,经历了这么多的悲欢喜乐,或主动或被动地去做一些事,有太多的目的和身不由己,即便胜利了也不见得多开心。
而帝都,虽然也有不愉快,不过那个地方到底是他们长大的地方,有他们许多未经人事的懵懂,反而更让眷恋。
玉珥松了口气:“打仗嘛,快则三五个月,一年半载,慢则三年五年,十年五十年,帝都,恐怕没能那么早回去。”
付望舒问:“陛下也想回去了?”
玉珥将被微风吹到颊侧的头发拂到耳后。
“嗯。”
第五百零二章 议和失败
登到山顶,天空忽然飘下了小雨,玉珥仰起头看了看,雨势不是很大,也没在意,再往前走了几步,眼前视野渐渐开阔,她也就看到了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虽然熟悉无比,也曾在脑海里描绘过很多次,但此时此刻,她却还是有些无法抑制的激动,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身影转了过来,嘴角含笑,道一声:“晏晏,别来无恙。”
他站在一颗树下,没有穿盔甲,只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袖摆宽长,袖口绣繁复的同色花纹,如绸缎一般的墨色长发半挽着,些许落在胸前,更多在身后随风飘扬,微抿着唇勾起笑意的下颚弧线美好至极。
相比之下,她这一声烈红色的铠甲,倒是刺眼了。
天空飘着小雨,他撑着一把孟宗竹的油纸伞,手柄处雕刻着莫邪花纹,还悬着一簇红色流苏,伞面画着嫣红的梅花和纯白的玉兰,恍若是她和他。
他伞面微微抬起,对视的瞬间,他眉眼中的疏离悉数散去,只留下她熟悉的温柔。
他往前她的方向走来,伞柄的流苏和宽袖一起摇曳,似笼在烟雨中人间绝色。
玉珥不动声色地呼出口气,心想,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孽啊……
他来到她面前,又喊了她一声晏晏,缱绻如当年东宫暖阁门前,梅花树下的互相依偎。
她不如一般女子婉约的眉梢一挑,故意用讥诮的语气反问:“皇叔,不,堂哥,也不对,逆贼。”她笑,“别来无恙。”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果然在气我。”
玉珥奇了怪了,她难道没把这种情绪表现地很清楚吗?从他举起造反旗开始,他不就知道她是气恨他的吗?
她回头看了看紧跟着的付望舒和几个武将,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皇叔只身前来,朕却带了这么多人来,倒是显得必有用心了。”
席白川很善解人意地说:“所以我们换个单独聊?”
玉珥本意以为是走开点,于是点头:“也好。”
可谁知他见她点头,竟然一手抱住她的肩膀,一手抄起她的双膝,她只来得及象征性地问一句‘你干什么’,就被他带着几个起落,飞向了远处。
竹伞落地,红梅和白兰在泥地里痴缠,烈红铠甲的女帝被月白服的反贼……掳走了。
“陛下!”
她本能地揪住他胸前的衣服稳住身体,愣愣地看着他,他勾唇浅笑:“你说的,单独聊。”
他们落在高耸岁山的一处不起眼山洞里,放眼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这个山洞能避雨还能赏雨,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他们刚才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玉珥有点惭愧,刚才她就顾着发呆了,根本没看清路。
不过以她现在的能力,看清了也不能如何,她根本无法自己离开。
她正想着,身后的人忽然抱了上来,圈着她的身体,在她的耳边说:“瘦了。”
玉珥想要挣扎开他,但他却不肯放,她只能轻咳了一声,强作镇定道:“不是要议和吗?你的议和书呢?给朕。”
“你就非要这样一板一眼地同我说话吗?”他低笑,“不别扭吗?晏晏。”
“别喊朕‘晏晏’。”她皱眉呵斥,“朕是九五之尊,你要用尊称。”
“好,我尊称。”席白川鼻尖在她脖颈处轻嗅着,想念她的味道,然后低低沉沉地喊了句,“陛下。”
……尊称是尊称了,为什么她反而觉得更加不自在了?
“晏晏,想我吗?”
玉珥拉开他的手,直视着他,学着他的戏谑:“你希望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他沉吟片刻,而后答:“假话吧,哄哄我。”
她逃避开他的视线,眼眶有些酸,不禁轻抿了唇,几次舌尖卷复才重新喊出那个在无人处她呢喃了无数遍的称呼:“皇叔……我一直在查灵王案,已经有眉目了,你再给我点时间,我查清楚后,一定还灵王清白,你先收手好不好?”
一瞬间,所有旖旎缱绻悉数散去,只余下这秋风萧索冻得百骸生疼。
席白川倏地转身,眼底一闪而过一丝冷意:“清白二字,与我父母之命并重?与我阖族上下近百条人命并重?”
“我父皇已经死了呀……”
这是上辈人的恩怨,不是吗?
现在上辈人都走了,剩下他们,他们就不能放下刀兵罢了吗?
“可天下还是他的血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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