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要臣嫁,臣要回家》第180章


即便是梦里,我都能对着她那张脸落泪。
梦里面,连如画粉雕玉琢的,仰着那张白瓷一般娇嫩的小脸,乌黑的大眼睛眨了一眨,她奶声奶气地问我说,“娘亲娘亲,为什么如画叫如画呀?”
我看着她,眼眶泛酸地看着她,却是半晌都说不出话菌。
她等了一会儿,终归是小孩子心性,等不下去了,便重选了问题问我说,“娘亲娘亲,为什么如画没有爹爹呀?”
这问题问得我几乎要哭了。
饶是在梦里面,我的尾音都是颤抖着的,我指尖微动地抚摸着她的头,一个字一个字哽咽般地吐出口来,我说,“你有爹爹,你有爹爹的……棠”
如画不依,挣扎着小脑袋躲开我的手,一边躲,一边轻哼一声,抗议地说,“有爹爹为什么如画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看我一眼,神情明明还是漫不经心乃至于不屑的,说出口的话却石破天惊一般地令我当场就呆住了。她说,“娘亲,是不是你不够好,爹爹他……不要你啦?”
她不过是是一个年仅三四岁的娃娃,根本就说不出这种话的,可是在我的梦里,无比清晰的,无比有条理的,无比一针见血的,她,我和连夜的女儿,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六个月以来,从来没有人敢对我说过这句话。而细细想来,这句话真的就是连如画能说得出来的吗?
不是。
不是的。
是我的心声罢了。
从这场令人不怎么愉快的梦里醒来,我一直都情绪低落,怏怏的。夜幕低垂,坐在寝殿里好半晌都没有出外,李德贵亲自来为我传膳,我没有丝毫胃口,就摆了摆手,让他连带着饭菜一起离开了。
没多久,我正对着幢幢烛影发呆,顾朗来了。
还是那张与连夜一模一样的脸,只可惜,他从来不穿绯衣,永远都是标志性地身着明黄——他像是生怕我会把他认错了一般。
见到是他,我惯例性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眼神黯淡下去,垂下眼睫,继续对着烛台发呆。
烛影照着,顾朗脸色明灭不定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末了,他朝我走近过来,动作很轻地在我旁边位子落了座,嘴里说着,“怎么不肯用膳?”
我不想同他寒暄,就抬眼瞥了他一下,那一眼,眉眼深深,第一次,我看的不是他那张被陆笺易容了的脸,而是……
他的眼睛。
相较于连夜,顾朗的眼睛颜色偏浅,却也十分好看。自打我借住进太师府里的这么多年,在他的眼睛里面,我从来不曾见过像今夜这么浓郁的悲伤。
是的,他很悲伤,很悲伤地望着我的脸。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阵,良久之后,我苦笑了一下,垂下眼。
一开口,嗓音有些微的哑,我说,“你后悔吗?”
他眼睫一颤,没有说话。
我的笑意微微加深几分,仍是低头望着檀木桌面,我轻轻的,小声的,近乎于呓语一般地问出一句,“你,后悔扮成别人吗?”
顾朗放在桌面上的纤细手指明显颤了一下。
看到那一下子轻颤,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突然之间就有力气了。我抬起眼,盯着他,不躲不避,不再犹豫,一鼓作气地把在心底盘绕了许久的话说出了口来。
我说,“顾朗,你走吧。”
那只手指,连带着那只手掌,瞬间就紧绷起来了。
我装作没有看到,仍是微笑着,柔和的,轻轻说,“你岁月正好,年少英华,怎么能一辈子都用来扮演别人呢?你还有自己的路,还有自己的未来的。”
顾朗紧紧地揪着手指,没有说话。
他不说,我只好继续往下说了。
我说,“我方才仔细想了一想,呵呵……我可真是过分呢。连夜走了,他不见了,我就让别人把你扮成他?我,我真的好差劲吧。”
顾朗抬眼,眉眼复杂地看了我一下。
我目不斜视地迎视着他,一脸诚恳地说,“你是你,他是他,我不该让你来扮他的。你——”
顾朗嗓音粗嘎,打断了我的话,他说,“若我说我不介意呢?”
我怔了一下。
他伸出手,越过桌子,握住了我的手掌,两只手,紧紧交握,他用一种近乎于赌誓般的严肃神情,霎也不霎地凝望着我。
他那张脸俊美极了。
我看得眼睛发涩,想要垂下眼睫,就被他捏了捏手掌,他稍微施力,表示抗议,我只好继续抬眼与他对视。
而他也正灼灼望着我。
就那么对视了不知道有多久,他忽然牵唇一笑,凉凉地说,“风雅,真正过分的人,真的是你吗?”
我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他看着我,突然冷冷地笑了一下,那张与连夜一模一样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冷嘲热讽的表情,他一字一顿,万分讥刺地说,“要了你的身子,再要了你的心,如今你连孩子都为他生了,他在哪儿?”
这话简直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捶在我的心上,我没有犹豫,脱口就说,“他一定有苦衷的!”
“苦衷?”顾朗脸上的那份嘲讽瞬间变得一发而不可收,他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字字剜心地说,“悬崖下找不到他,齐家里找不到他,全天下都找不到他,事已至此,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真的被李余的手下截杀而死,要么……”说到这里,他眼神一凛,眸光扫过摇篮里安静沉睡的连如画,恨恨地说,“他是干脆躲了起来,根本不想再管你们娘俩!”
“你胡说!”
我目眦欲裂,激动得很,猛然站起身来,一巴掌甩到了顾朗的脸上。
他眸色一痛,分明是被我的举动伤害到了,我却是胸口直喘,完全无暇顾及他的感受,气得眼眶泛红,哆嗦着说,“他,他不会死的!”
“那就是抛弃你们了!”
“不可能!”
“没抛弃他为什么不肯回来?”
“他,他一定是受伤了!”
“什么伤六个月都养不好?”
顾朗的一句话,宛若定身术一般,让我在一瞬之间僵住了。
我说不出话。
是啊,是啊,六个月了……整整六个月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俊脸上挂着一只手印,顾朗却丝毫没有去理会,他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我,弧度优雅的唇瓣微微一动,轻声,却又残忍地说,“他死了。倘若没死,你更该当他死了!”
他这句话像是在绕口令,可是该死的,我听懂了。
“风雅,欺骗自己很有意思吗?”
他薄唇微抿,一脸凝肃地望着我说,“你已经生过娃娃,不是小孩子了,自欺欺人的游戏,不能再玩了。”
顾朗果然是个狠角色。
平素里,他不多说话,可是今夜,不过是三言两语罢了,他轻而易举就把我好容易建构起来的梦幻,给打破了。
烛花爆裂,寝殿内一时之间很静,很静,静得几乎连彼此的心跳声都听得到了。两个人,对立站着,我没有动,顾朗也一动不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的脸色终于不再那么惨白了,我的心跳终于也不再那么紊乱了,我好容易勒令自己平静下来,指尖也终于不再剧颤,我抬起脸,听到自己用一副近乎飘渺的语气对顾朗说,“你觉得烦了,累了,对不对?”
他紧盯着我,没有说话。
我缓缓地,缓缓地微笑起来,踮起脚,抬起手,抚摸着他那张俊脸的轮廓,我近乎痴迷一般地望着他,嘴里却是轻轻地说,“你不想再扮连夜了,对么?”
他身子一绷,眸子里隐约划过一抹黯色,嘴里却是径直做出了回答,“我只是不想再陪你自欺欺人罢了。”
“嗯。”我点一点头,脸颊与他的脸离得极近,我循循善诱地望着说,“所以呢?所以你要做什么?”
他脱口而出,“我要扯下这张面具,带走你和如画!”
“唔。”我再一次点点头,轻声说,“然后呢?”
他突然之间变得激动起来,手腕一抬,一把揽住了我的腰,紧紧搂着,恨不得把我揉进他的骨子里去似的。
他低下头,双目炯炯地凝着我说,“我会好好照顾你们娘俩,不会让如画哭,更不会让你难过!”
我偎在他的胸前,眼睫低垂,双目放空,轻轻地说,“那江山呢?连夜的江山,怎么办呢?”
顾朗再一次脱口而出,语气恼恨的很,“谁要管他的江山,连他自己都不管了!”
对,对啊,连他自己,都不管了。
我有些心神恍惚,一时之间没有说话,顾朗便以为我是默认了,他手臂微动,死死地搂紧了我,嘴里又快乐又欣慰地絮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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