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放开微臣》第55章


我阖目,默然……
见我沉默,洛姜益发凛然:“犯下如此罪过,你还不引咎辞印?”
“放肆!”简拾遗沉声,“国家沉疴已久,墨守成规如何求得生存?不行变法,如何挽救黎民?殿下监国不过三载,帝国顽疾如何能于三载之间消除殆尽?历朝变法,不破不立,破除旧疾,重获新生,哪一朝不是阻碍重重,步履维艰?上行下不效,上令下不达,庇护变搜刮,这是殿下之罪还是贪吏之罪?是变法之错还是人为之弊?”
“变法有利有弊,如今弊大于利,你们依旧倒行逆施,罔顾黎民,又是何道理?”洛姜不屈不挠,显是有备而来,“来人,将本宫从大长公主府批朱阁收集来的奏折带上来,各位大人看看姑姑压下了多少地方民情,各州各府,多少怨声载道!半年前的折子都积压在此,姑姑视而不见,不予批示!”
大殿一角,五箧的奏章被搬到了中央……洛姜走下台阶,随手抄起一份折子,展开示众……
“缘何?正因这些全是弹劾正二品宰相简拾遗的民情!”
满朝哗然……
我倚着檀木椅,撑额,看来没将批朱阁换上九铜密锁是个极大的失误……
洛姜咬唇看向简拾遗,简拾遗扫了一眼那满满五箧的奏章,面上十分平静……洛姜等了一阵,不见他辩驳,便咬咬牙,续道:“简拾遗从前身兼大长公主教导太傅,一早便向她灌输变法思想……先帝弥留之际,只有简拾遗侍奉跟前,为推行变法,矫诏重姒为监国公主,从此这二人便一手遮天,狼狈为奸……”
听得我太阳穴一突一突,偶感晕眩……
“若非简拾遗为相,变法不至于至今日,州县刺史身在地方,深感其弊端,上奏弹劾,却都为大长公主滞留不发,源源不断的奏折如同泥牛入海,溅不起一丝波涛……吏治腐败根源何在?首当其冲便是监国公主与其太傅独揽大权,无视民间疾苦!今日唯有废相以清君侧,振朝纲!”洛姜甩下手中奏折,幽幽怨怨看一眼简拾遗……
殿中又静了,无人敢附和……
简拾遗纹丝不动……
三朝老臣漆雕白抖着嗓子大声道:“襄城公主无权过问政事,更无权主掌宰相任免……”
“那朕可以么?”含元殿外,洛陵一身小龙袍,背着手踱步进来……
漆雕白仰天一叹,同文武百官一齐叩拜于地,“吾皇万岁!”
小皇帝踱到殿心,板着小脸,威严地咳嗽一声,“众卿家平身……朕听皇姐说得甚为有理,姑姑执迷不悟这些年,全是简拾遗造成……朕为着国家社稷着想,不得不罢相……木统领,还不速速撤去简拾遗官袍玉带……”
“这……”木统领一脸迷茫,望望小皇帝,又望望我,不知何去何从……
百官更是不敢再言……
“若陛下与天下觉着臣乱了社稷,臣也无话可说……”简拾遗扯下腰间鱼袋抛于殿中,平放的视线忽然一抬,掠过我所在,“只是殿下今日身体不适,不如先请殿下往宫中歇息,臣之罪由陛下审度……”
小皇帝翘起唇角,无邪一笑,“哪个殿下?那个假姑姑么?”
“什么?”众臣讶然……
洛姜亦是不敢置信,凝视我许久,猛然开口:“这不是姑姑!姑姑怎会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假的殿下?”
“那真殿下何在?”
木统领冷汗涔涔……
小皇帝天真地望向简拾遗,“简相,你偷梁换柱,妄图取而代之么?行迹败露,你还有何话可说?”
数百的目光真假难辨,全数聚到了简拾遗身上……两朝权相,当真心怀不轨?平日美誉,难道尽是虚伪?
简拾遗闭唇不言,孤清地垂手站着,最终,还是屈了膝,叩了地,“臣一人承担……”
“简拾遗,朕送你那么多美人,你不领情,那些美人个个都是照着姑姑的模样挑的,难道你没发现朕的苦心?这就是你跟朕作对的下场……”小皇帝笑嘻嘻道,“来人,脱去他的官袍玉带,打入死牢……”
“且慢!”洛姜急急挡在简拾遗跟前,“今日且罢相候审,死牢暂免……”
小皇帝继续笑着,“皇姐累了,先去歇着……”
洛姜被皇帝身边亲随拖到一边,如何也挣扎不过来……又两名亲随护卫走到了简拾遗面前,托他起身,动作粗鲁地剥衣袍……
我心中火起,抄起椅边香案上一只香炉,砸去了阶下……心口如有烈火焚烧,一股气息直冲喉头……
——“放肆!”
——“你们当本宫是死的?”
——“谁敢于本宫面前罢相!”
47
47、爱江山更爱美人(二)……
顿时,万籁俱寂……
所有视线刹那不谋而合地投到一处,本宫身上……
百官目瞪口呆地望着我……
小皇帝与洛姜惊疑不定地瞪着我……
木统领不敢置信地瞧着我……
简拾遗亦是遭遇霹雳一般,于护卫中间抬了视线,仿佛要将我穿透……
见他们如此这般惊骇失色呆若木鸡,我霍然起身,拂袖,“几日不见,都忘了朝仪规矩了?”
众人惊魂回神,黑压压一片忙不迭伏地叩拜,“公主千岁千千岁!”
简拾遗神情震惊而复杂,眼睛没片刻离开我,也伴着众卿施礼……
洛姜面失血色,与小皇帝一起孤零零地站着不动……这二人一时间还没转过弯来,不甘心不置信的心情我可以体会一二……纵容得他们这般胆大妄为,也不能不说是我管教不严的过失……
我肃着面色,缓声道:“圣上还认为本宫是假的?”
小皇帝眯着眼打量我,左打量来右打量去,满目思索,稚气的声音揭穿道:“朕有线人报告,你原本是扶桑亲王的一名随身侍女,因与姑姑有几分神似,被简相瞒天过海,找了易容师,替你易容成姑姑的模样……”
我沉下几分脸色,“容貌可以易,嗓音如何变?”
小皇帝百折不挠,清脆的童音笃定道:“朕听说有药物可改变音色!”
跪伏的百官见皇帝如此笃定,不由也跟着起疑,纷纷抬了头静观其变……若在平素,我未命平身,谁敢抬头?
缓缓扫过全场,数百双目光都在等待一个真相,即便是我嫡系的简拾遗与木统领,亦是犹疑不定……也难怪,眼睁睁见着一个扶桑女子画了个皮,怎就脱胎换骨成了真?
我坐回椅中,斜倚着一侧,一手托腮,视线漫漫掠过大殿直至殿外的长空,“本朝开国一百二十八年,历经七次藩王之乱,五次边疆之乱,三次迁都,一次易服,十六次流民迁徙,二十七次黄河水患,三十二次严重饥馑,以及大大小小战事五十七回……”
殿中抬起的脑袋战战兢兢次第伏了下去,小皇帝咬着牙坚守阵地……
我落回视线到他身上,“圣上一岁两个月的时候,大明宫太液池跃出过一条尾带七彩的鲤鱼……圣上两岁七个月的时候,会蹒跚迈步口唤万岁……圣上三岁五个月的时候,会念第一首诗: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圣上四岁半的时候,会临帖摹字……圣上五岁的时候,会背七卷《孟子》……圣上十一岁的时候,登基即位……圣上十二岁的时候,会看奏章……圣上十三岁的时候,想废姑姑……”
语毕,满殿朝臣深深俯下了身姿……
“噗通”一声,小皇帝跪到了大理石地面上,脸蛋埋下,一声不吭……洛姜左右看了看,无力再逆流而行,便从众如流地悄悄跪了地……
我再从椅中起身,踱了几步,转头瞧了瞧殿中央的几箧奏折,“自实施青苗变法以来,第一年国库收入一千八十万八千余缗,谷两百一十五万七千余石,第二年国库收入两千五十万三千余缗,谷四百二十万八千余石,第三年国库收入三千六十万七千余缗,谷六百三十五万九千余石……试问圣上、长公主及诸位大人,这场由简相倡议,本宫执行的变法,是利多还是弊多?充实国库,富国强兵,开通运河,疏浚河道,与民休养生息,便是你们所谓的一手遮天狼狈为奸?自古变法难两全,利弊同行,只因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关系网,以及某些特殊原因新法实施过程中产生的过激或扭曲的意外,便主张废除变法的某些人,且问,有以噎死者,欲禁天下之食呼?”
短暂的沉寂后,群臣叩拜高呼:“大曜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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