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谁借走了笙歌》第42章


终于有那么一天,一个白发的婆婆来找我。她执着诡异玄鸟图的木盅,哼唱着挽歌。我认出她是我们克萨族惟一活下来的祭司。
她说,你要想清楚,你从一开始就不可以拥有感情。难道你还要再被伤一次吗?一旦兽皮上的伤聚到某个程度,就回天无术,你永远只能是一个凡人,你的灵魂将只会在角落里游荡。
她说,却隐,我要带你回到我们族群去。在琉湖的水底,有碧绿的海藻和成群的亡灵。我们回到那里去,好不好。我会照顾你,还有你的长哥哥澈,他很想你。
我摇头,我听见自己发出尖锐的兽吼,我说我不要,我要等珂稀回来。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来的,我哪里都不去。
她便再次哼起挽歌,蹒跚而去。临走前,她回过头来望我。她的脸上散发出死亡的气息,手中的木盅里爬出无数苍蝇的尸体。
她说,却隐,也许葵抑会帮你。她的木盅里,装着珂稀的爱情。
【伍】
然后,少女葵抑穿透拂晓的玄武岩,怀抱木盅,一袭青衣来到渔村。
我曾看见她踩在露珠的上面钻进翠绿的森林,我曾看见翩飞的蝶群围在她身边,我曾看见她的唇上沾满了花朵妖娆的气息。
所有人都说她是善良的。我冷笑,她对所有人都善良,唯独不会善待我。她推开我,故意不看我的眼睛,她说,琉却隐,珂稀是我的。
她仍旧那么霸道,好像天下都是她的,情是她的,珂稀也是她的。
良久,她又抬起眼,轻笑,珂稀永远不会爱上你。
你错了。我前所未有的谦卑,继续说,我来只是想求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放过珂稀,放过梵枫?可不可以让冷吹雪爱上他?
就连祭祀婆婆也以为,我最想要的是珂稀的爱,可是她们不知道,我最想要的,只是珂稀能够幸福。
我是在看见梵枫的手腕上有剑痕时,才有勇气走到高傲的葵抑面前请求他给予梵枫爱情。我怕千年前那一幕再重现,我怕鲜血落在地上,像滴答不止的水珠。
我听见风的声音穿透尘埃,我听见少年珂稀在厚重的残瓦后面大笑。他说,却隐,我还是不爱你,我还是不爱你。
声势如此好大,似淹没人潮和时光沧海的力量。
我一直望着葵抑,等着她点头。可是她却说,不可以。她说,却隐,为什么你这么傻?你不知道爱情如果得不到就要毁掉的道理吗?为什么你还要成全?从千年前,你就应该知道,珂稀的心里永远不会有你。
千年前,葵抑尚是一个守护祭坛的神女。看见流泉会哀伤,望见花开会抚摸,看见血光会晕倒。如果她没有遇见珂稀。
她说,珂稀,我就是要与你在一起。她的表白惊天动地。
那时,我疯狂迷恋着珂稀。作为族长之女的我,顺其自然会与克萨族的第一勇士珂稀成亲。于是,爱得浓烈的少女葵抑,偷走了祭司的木盅,施了爱情蛊。
她说,琉却隐,珂稀不会爱上我们中的谁,也不会得到他所想拥有的爱情。这就是中爱情蛊的后果。
所以,珂稀的爱情里,自那时起,便永远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眼前的少女葵抑仍旧千娇百媚,可是,她的眼中再无风月再无情。
她说,不久之后会有一场战争,因一个叫冷吹雪的女子而起。我就是想让你看清楚,他会为另一个女子以卵击石地妄图颠覆一个王朝,却不会为你掉哪怕一滴泪。这样还不够明白,还不够让你对他死心吗?
女子葵抑大笑着从我面前消失。
【陆】
当天子的讨伐像海风一般咆哮时,梵枫开始更多的沉默。他与我说话,就像很多年前在克萨族的祭坛前那样。
他说,却隐,如果我不能回来,你要记得保护自己。
他说,却隐,我们拥抱吧。
他说,却隐,以后不要再记起我。我给你的记忆,一直只是伤心。
他说,却隐,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留在我身边的。我不拆穿,是因为我真的想要保护你。我的梦里也曾出现过这样一只小兽,通体发绿,我把你当成它。
他说,却隐,再见是不是再也不见?我曾经对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但我忘了她的样子。
我大哭不已,却没有告诉他,在千年前克萨族火焰漫天的城墙前,他对一个叫琉却隐的少女说过,因为他与另一个少女的灵魂要去亡渡了。他狠心丢下我,成为一个孤独的小兽。他对我说再见。
这一次,他仍旧说了再见。他带领三千勇士,像亡者那样,为一个叫冷吹雪的女子而战。
他托人缝好了我的皮毛,我穿上它奔赴到战场时,看见血海连天,看见那个曾经守护我千年的妖族女子绿衣,看见那些箭拼命朝梵枫身上刺去。
葵抑望了我一眼,然后义无反顾地奔过去。她连我要与梵枫共死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原来爱情嫉妒起来,是可以连性命都愿意抛诸脑后的。当我站到少女绿衣旁边时,听到所有大树静止地流泪,听到木盅摔地的声音,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说,珂稀,我爱你。
到最后,葵抑终于摔碎了爱情蛊,终于抵挡了更多的箭朝少年梵枫刺去。一袭艳红的衣裙在空中飞起,惊起所有玄鸟。然后,葵抑消失了。
【柒】
很久之后,万籁俱寂,所有的厮杀所有的幻灭都统统过去。
我终于变成了一只完好的小兽,通体发绿光,朝南而奔。在我的后面,有一只与我形态极其相似的小兽,通体发紫,背道而驰。它是麒兽。
只因祭司婆婆说,如果你能够忘记他,并回到琉湖的水底,我就保他无恙,他会成为另一只叫麒的小兽。可是,你们永远也不再有机会遇上。你们之间的缘,便是越离越远的天涯。要记住,一旦麒麟两兽会合,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我望着那些如森林一般密匝的箭,望着刺目的烈光,点了头。苍白而漂亮的脸最后一次面朝洛阳。
我猛然想起克萨族的巫师曾经看着我参差不齐的断掌说,爱而不得,孤独终老。原来都是真的。
那时,我不信,以利剑刺穿巫师的心脏,只因他的诅咒。
那时,我正疯狂爱着美少年珂稀。
那时,我正像藤蔓一样缠着珂稀。
那时,我认为爱就是付出就是不顾一切的疯狂就是痛的代价。
可是珂稀,我曾愿为你做尽所有所有的事,哪怕你是另一个叫梵枫的少年,为何仍旧换不回你半点爱怜半点垂青,甚至半分施舍?
直至山再无棱,海再无涯。直至你像一个受伤的小孩,无助而彷徨地求我放手。你从来都是选择对我残忍。你说,却隐,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爱上你。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原来连一滴水都抵不过。
也许是爱情太过盛大,而我却卑微如尘;也许我真的不及她万分之一好;也许只是因为我叫却隐。
我想我终于能够明白你。我想从一开始我就是明白你的。我想我终于可以做到将所有的所有,彻底的摒弃。
只是,珂稀,你一定要知道,到最后,我的放弃也只是因为我仍然爱你,那么爱着你。
所以,我终究没有听从祭祀婆婆的话与你背道而驰,而是选择一路跟踪,一路痴望,一路谨慎地探知你的消息。
【捌】
数年后,赤水之国,有黑衣男子奉上一只关进笼里的小兽,通体发着绿光,盈盈一望间似女子愁锁的眼。
黑衣男子向国主禀报,此小兽时而发绿光时而发紫光。在逃窜前通体紫色,可突然间,出现烟雾,再望时,它变成了绿色。
果真是上古神兽。
然而他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麒麟兽其实乃两只。发绿光的永远只发绿光,发紫光的也永远只发紫光。
庸碌心窄的国主看了一眼笼中的小兽,哈哈大笑。寡人再无需担忧江山不保,既然被我抓到了它,我必不会再让其他人得到。
杀无赦。火灼麒麟兽。
当天空被红色蔓延,当炙烈的火焰烤灼我皮毛的瞬间,没有人听见我嘴唇微张时喊出的,是一个成形的名字——珂稀。是的,少年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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