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出版]》第60章


“玉安,”赵祯拉着她的手说,“你能否帮我请皇后前来一见?”
当夜,玉安乘着一顶小轿到了皇城外的瑶华宫。皇后平静却不容商量地拒绝了传话,并回话说:“请转告官家,清悟可守本分,未奉召绝不踏出长宁宫半步。”这意味着如果赵祯想见到她,就必须光明正大地下旨,撤回废后诏书。
回福宁殿后,玉安回禀称皇后身体不适,夜里不能出门,否则病情就会加重。赵祯并未太多怀疑,只是叹气道:“瑶华宫寒冷,皇后膝盖又不好,可真苦了她了。明日叫两个医官去给她看看。”
他的声音很轻,却惹得玉安心里百般滋味。这时内侍来报,夏竦等五位大臣在殿外请求面圣,赵祯着即宣。
五位大臣面色凝重地走进大殿。
“启禀陛下,近日台官破获了一起谋逆大案,臣等不知如何处置,特请官家圣断。”
“各位卿家依照大宋律法公断便是,何必事事请朕?”赵祯半靠在龙榻上,赭黄袍衫等盛装依然无法掩饰他的疲惫。有宋以来“谋逆”的案子不少,但真有反意的却不多。先前一个益州秀才写了些不敬的诗,也被认定为谋逆告到赵祯这里,他不但没降罪,反而笑说这只是儒生渴望仕途,故赏了儒生一个官做。因此他听到“谋逆”并不觉得新鲜。
玉安瞥过五位大臣的脸,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此事涉及朝中重臣,臣等不敢妄自定夺。”
“朝臣?谁?”赵祯提起了精神。
“石介和富弼!”几人斩钉截铁地答道,说完还呈上了一份石介的手书。玉安为赵祯诵读书信,发现信中隐约斥责赵祯在集权和废后二事上一意孤行,应当退位让贤,颐养天年。
石介、富弼皆是新派的人物。很显然,此次谋逆说到底还是两派相争。玉安认得这是石介的笔迹。若说二人出言不逊倒不足为奇,但说到谋反却绝不可信。可赵祯心思本来就重,他会不会这么想就不好说了。
玉安瞥见他似怒火攻心,正要劝慰,却见他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玉安和小林子即刻将他扶起,临走前他仍旧哆嗦着指着五位大臣道:“传朕旨意……这件案子,朕要亲自过问……”说完便昏厥过去。
但是这个案子他始终未能亲自过问,因为他这次病情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凶猛,一连三天都下不了床。这些天来,玉安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帝王之艰辛。尽管探病的大臣、妃嫔踏破了门槛,但大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吵吵嚷嚷,徒增其烦恼。
玉安仍旧细心地随侍在侧,官家对她的依赖性也越来越重,不是她亲手煮的饮食他甚至一口也不愿意吃。这时候,阎文应的身体迅速地“康复”了,不过从他眼里的病象看,他只不过是受了命,强打精神罢了。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玉安又一次真正注意到了曹妃。曹昭媛生下六皇子赵晖后,便被册立为德妃,位居一品之列。这些天她和众妃嫔一起来福宁殿探病,既不着艳丽装饰,也不谈朝政和自家皇子,只心甘情愿地做了玉安的下手,即使她从燕宁殿带来的人参和燕窝,也转交玉安熬炖,从不插手半分。
这在别人看来是费力不讨好,折腾了半天,在官家面前一点儿功劳也没有,可她却似乎偏偏喜欢做这种傻事。
直到这天赵祯从睡梦中醒来后口渴难耐,身边却只有她一人,她方才倒了茶,第一次和赵祯打了个照面。
“娘子怎么在这里?”赵祯四顾后问道,“玉安呢?”
“官家睡得不安稳,总说梦话,玉安公主便去取能够帮助官家凝神定气的药去了。”
“她果然是有心。”官家安慰地点点头,“娘子说我总说梦话,我都说了些什么?”
曹妃道:“官家在睡梦中一遍一遍地喊着郭姐姐的名字。官家和郭姐姐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岂是说斩断就斩断的?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了,何不将她迎回柔仪殿呢?”
她的话不但使阎文应吃了一惊,赵祯也大吃一惊。与皇后亲近如玉安也不敢有迎回皇后的念头,曹妃竟如此大胆提议,实在令人意外。
“娘子为罪人求情,就不怕我怪罪吗?”赵祯诘问道。
曹妃低下了头道:“若不是怕官家怪罪,这番话臣妾怕是早就说了。郭姐姐在时,在内整理后宫,在外替官家出谋划策。如今她去了瑶华宫,受累的岂止是她?官家又何尝不是呢?”
一席话句句说到了赵祯的心坎上,他的鼻子不由得一酸。十几年前,当他为了和太后斗气而宠信尹晓蝶,而后尹晓蝶的兄长偏偏又犯了命案,他万分难堪之时,当时年纪不过二十的皇后站在睡莲池边,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体谅。那种久旱逢甘霖的滋味对于年轻气盛的他而言是永远的美好回忆。
但他的脑子仍旧清醒。若要迎回皇后,他必须洗清她的疑罪,哪怕找个借口也好。
重阳前后,天气一直很好。西北边陲传来夏辽正式开战的消息。这一仗若能使两夷俱伤,边陲将安定多年,大宋就能渔翁得利。而因为新派大臣的协力,不久便查证出所谓证明石介谋反的证据乃有人模仿其笔迹而成,官家心情大好,身体也好转许多。这天他兴致所至,竟然突然问玉安道:“依你看,如果要迎回皇后,如何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玉安大惊,忙道:“爹爹一向以法治天下,若要迎回皇后,必须有证据证明她从未谋害过昭儿方可。”
赵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让范仲淹彻查此事。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再考虑迎回也不迟。”
赵祯打算派坚决反对废后的范仲淹调查此案,似铁了心要迎回皇后,本是件好事。只是根据长时间来玉安对朝廷形势的认知,她的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事实印证了她的忧虑。七天后,赵祯病后第一次上朝,刚刚下令重新彻查皇后的案子,瑶华宫便传来消息:净妃郭氏身染重疾,药石无灵,辰时一刻薨逝。
第二十八章 蓬山已远
室迩人何处,花残月又西。武陵期已负,巫峡梦终迷。
皇后骤死引起诸多猜测,赵祯更是极度悲伤。他传令将她按皇后礼仪安葬,随即又连下三道手谕,赏赐金、银、铜、漆以及玉帛、绸缎若干。
丧礼在皇仪殿举行。但按宫例会推举一位品级高的娘子来主持后宫服丧事务,赵祯便任命苗、梅二妃共同处理。
这天的福宁殿里,赵祯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尚未从悲伤中走出,朝中大臣的上疏又令他头疼。许多大臣都认为皇后死前一直服用阎文应的义子阎士良监制的汤药,死时又只有阎士良在场,各种干系,不可不查。
上疏者多是新派的人,多是想借阎士良牵出阎文应及其后台,以报石介一案之仇。可见敌对的双方未必都是小人,也未必都是君子。
赵祯似越来越失望。
阎文应奉命去拿药,寝宫里只剩下父女两个人。赵祯垂目道:“玉安,依你看,我该如何处理阎士良?”
“爹爹可驳回大臣们的奏章,同时以贪贿的罪名将阎士良逐出宫中。”
赵祯走到窗边,见到窗外无边落木萧萧下,不禁感慨道:“眼下不罚阎士良不足以排除众议,罚他师出无名,也必然牵连宰执等人。我曾经对范仲淹的改革寄予厚望,如今看来却是事与愿违。这朝堂之上无论是重用哪一派的人,这些人最后都会为了各自的权力和私利结成朋党。我这些年先遣散太后遗臣,后削世家权力,最后却又来了别家。”说罢,他深深叹了口气。
玉安知道他已心灰意冷。眼下朝中的权力结构已经异化,早已和改革初衷背道而驰。
一个范仲淹决定不了改革的方向;而一个赵祯,亦无法决定新政的结果。
只是官家一念动摇,朝廷便又要掀起三尺浪了。
“皇城司的人在四处都有眼线,夏竦贪财、奢靡、狡诈,难道我就不知道吗?”官家背着手,背对着玉安问道,“玉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住他吗?”
玉安思索着他的话。尚家和夏竦过从甚密,赵祯心知肚明。从上次玉安被诬为梅岭海和尹晓蝶的私生女,再到皇后之死,也不难推出她心中对夏竦必有怨气。他如今特别问她,用意何在?难道是考验她?
玉安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夏竦为人贪婪阴险,却好学勤读,知人善任,农耕、建筑、外交、军事都有建树。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物,不易被人掌控,总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气节。依据目前情形,赵祯不会再继续支持新派,全力保住夏竦等人,必?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