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出版]》第90章


祈鉴疾步走过来,掀开衣襟为她挡住倾盆的大雨,道:“你不要慌!皇后没有对付子泫的理由,他一旦听说你已出宫,便会立刻来这里和你会合!”
“不!他会出事!”她用力挣脱祈鉴铁钳一样的手,“我要去找他!”
笙平死死地抱住她道:“不行,公主!未时将至,皇后的诏令一旦发出,全城都将视你为敌人,你回去是自投罗网!高公子一见到告示便会知道你已经脱险,就会立刻赶来与你会合的!”
“不!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回去!他可能被困在宫廷,也可能已经受伤了!我不能明明知道他身陷险境还在这里眼巴巴地等他的消息!我曾经答应过他,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和他一起,永远一起!”
祈鉴拉着玉安的手松开了。他伸手从地上抹了几抹稀泥在玉安和自己的脸上,道:“如果你要回去,我陪你回去,也好有个照应!”
玉安摇摇头,“不,在汴河涨水之前,你带着漱雪、笙平先行离开!”
“不。”祈鉴坚定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适才你为我而涉险,你遇到问题时我又岂能袖手旁观?”说罢他拉她上了马车,马车吱呀吱呀,转过身踏上来时的路。
城内已经止戈息兵,战后的街市满目疮痍。玉安和祈鉴一路搜寻,却全然不见子泫的踪影。她的心就像风浪里的船般,东倒西歪后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大约在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子泫。
里城东面的曹门前,雨水将青石路上的污垢冲刷得一干二净,路旁的水洼里仍旧可见斑驳的血迹。子泫匍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他的腿似乎受到了重创,正艰难地用剑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一次又一次地摔倒下去。
他的肩、背、胳膊和大腿上无一不是长长的伤痕,一道道,触目惊心。
玉安只觉得万箭穿心,飞奔上去一把牢牢抱住他,眼泪疯狂滚落,“子泫,你这个傻瓜,我让你在渡口等我,等我啊!”
子泫露出一丝艰难的笑容,道:“我……我来时的路上得到密报,说皇后暗中扣留并要加害于你……我混进了柔仪殿,见到了许承佑才知道你已经平安……”
玉安一把紧紧地抱住他,“可是你怎么伤成这样……”
子泫努力地摇摇头道:“皇城司里有人设了局,想利用我来抓你……我冲出重围到了这儿……”
祈鉴环顾四周后疾步上来道:“这里太危险,我们快离开!”说罢便将子泫扶进车厢。马车从曹门出城,一路向着东南方向的渡口飞驰而去。
马车尚未来得及出罗城东门,未时已至。城中通缉他们的告示渐次张贴,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祈鉴见状立刻换上了车夫的衣裳,亲自驾着马车冲过一道又一道的关口,扎进浓密的雨雾,奔向着城外的广阔天地。
等到祈鉴和玉安察觉后有追兵的时候,马车已经出新曹门五里地远了。
马蹄声声,侍卫马军司装备的七八个将士尾随而至,箭如雨下。祈鉴飞快地驱驰拉车的枣红马。车厢里剧烈颠簸起来,车门因此而打开,玉安一手抓住车厢壁,一手牢牢扣住重伤的子泫,生怕他一不小心跌下马车。正当她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向靠近祈鉴的一侧挪动时,一支箭从扬起的车帘射进来,眼见着就要射到她的后背,子泫一眼瞥见后迅速推开她,向着那支箭迎了过去。
羽箭不偏不倚射中他的胳膊,钻心的痛袭遍了他的全身。是时马车经过水坑剧烈一震,他紧扣着车身的手一松,便顺着车门滚落了下去。
“子泫!”玉安大叫一声,立刻扑了出去,在地上迅速地打着滚。祈鉴见状,拔下车身上的几支箭,凭借着车身的掩护,一支一支掷了回去。追兵中有人躲避不及受了伤,有人则为了躲闪而摔下了马。祈鉴飞身上前夺下其中一人的剑,与余下的人厮杀起来。
路边是很陡的斜坡。斜坡下是一个数丈深、长满青草的溪涧。子泫一路滚落到崖边,直到玉安飞身扑上去,紧紧地抓住他的一只手。
他的另一只胳膊上的断箭犹在,尚汩汩地冒着鲜血。他死死地扣住悬崖上的石头,努力地试图爬上来。雨后的石头上满是淤泥,浑身的伤又让他使不上力气,他额上不停地渗着汗珠,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子泫,再加把劲,再加把劲!”玉安拼命地喊道,泪水顺着脸颊直往下落。
子泫虚弱地抬起头。她躺在平地上,毫无遮拦,正随着他一点点地向着崖边滑去。她的处境,并不比他更安全。
终于,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泪水却涌上了眼眶。凝望着她满是雨水和泪水的脸,他下定决心似的,轻轻地摇了摇头。
“玉安……我们不能一起死在这里,不可以……不要悲伤……即便我死了,我不会去投胎,也不会在奈何桥上忘了你,我的灵魂日日夜夜、生生世世地萦绕在你的周围,陪伴你,保护你……你已经被禁锢了太久,马上就可以走到自由的天地里去,在那里种出漫山遍野的七彩的山茶花,你的生命也会像花儿一样绽放……跟着祈鉴和漱雪一起离开,建一座属于我们的曼陀罗山庄……答应我,玉安!”
玉安拼命地摇着头,早已泣不成声,“不,我不答应你!你不能在我孤独了十几年之后,还要我孤独一辈子……你死了我亦不能独活,求求你不要放弃,不要放弃……”说罢,她更用力地去拉他,而她的身躯也因此向着悬崖更近一步。
祈鉴回头见状,忧心如焚,奈何他刚一转身,锋利的剑便向着他刺了过来。他一剑逼退追兵后,翻身上马,骑着马一路过去,将余下的追兵杀得落花流水。
终于,子泫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的手从玉安的手中抽出,另一只手轻轻松开,他便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摇摇曳曳向着幽深的溪涧坠落。顷刻之间,天地万物仿若都在眼前崩塌,玉安什么也没想便向着他的方向扑了过去。
但就在她要坠落的那一刻,祈鉴飞身下马抓住了她的手。
“求求你,放开我……”泪水疯狂滚落,玉安的眼里、脸上,全是无穷无尽的绝望,“我要和他在一起,我不要留下他一个人的魂魄孤独地在奈何桥畔游荡……”
祈鉴哪肯放开她,殷切地喊道:“不,子泫需要你好好活下去,这样他的死才有价值……跟我们走吧,玉安!这一生我们都会照顾你,保护你!子泫的爱不是要你毁灭,而是要你重生啊!”
五脏六腑都痛得碎裂,望着祈鉴热切期盼的脸,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终于,她点点头,将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上。祈鉴用力将她从崖边拉起来,她便跌落在他的怀抱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天已放晴。苍茫暮色中,一匹高壮的枣红马在风雨之后的原野上如闪电一般飞驰。
新一轮追兵赶到渡口,却没有见到船,也没有见到人。沿江翠绿的柳枝湿漉漉的在空中随风摇荡,一群打着经幡、身穿道袍的道士从破庙的后面经过,向着遥远的地方墓地行去,口中念念有词: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西边残阳如血。
第四十章 天长地久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十年后。扬州。
因为玉安曾经向皇后透露过要去江宁,为了避免泄露行踪,一行四人一出发便改道江宁府东面的扬州。
齐州自从洪水得治后便风调雨顺,各地便仿造齐州城外的河神娘娘塑像修建祠庙,黄河沿线的所有州郡的人几乎都熟悉了玉安的面孔。时间长了,当年的风波渐渐平息,但民间关于她的传说却越来越多,有的说她聪敏善良,却受到朝中奸人陷害;有的说她就是河神的化身,功成羽化成仙,回到了天上。
然而亦因为如此,每次玉安试图回到汴京打听子泫尸首的下落,行踪总是轻而易举地败露。
朝廷回到了十多年来的太平模样,与边陲仍旧磕磕绊绊,民间仍旧歌舞升平。祈鉴兵败逃离汴京后,祈钧便被册立为太子,但三年后便不幸得了心痛病,倾尽宫廷民间之力仍回天乏术,英年早逝。自此官家膝下诞育公主无数,却再无皇子,官家便接受文武大臣的建议,将濮王允让之子宗实立为太子,并将高珏堂兄高遵甫和皇后亲姐所生的女儿高滔滔册立为太子妃。高家和曹家的地位历经五世,迎来了一个新的高峰。宫中似风平浪静,赵祯专宠云雁,与皇后始终冷冷淡淡,遭逢大事时两人又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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