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未期》第60章


身子的反应总比脑子要快一些,我手颤着,将它原样卷好,塞回到筒里,封好口。手在虎符上滑过,凉凉的触感激得我一个寒战。犹豫了片刻,仍是将那虎符原样放在匣子中,置回暗格里。
我掰过蟾蜍去,途中手滑了两回,差点儿扭到手腕,方才将其转回到原处。
几近是我刚刚站起身来,就听得外头脚步声,门被打开,玄色衣袍的一角被风吹进来,我仓促收拾好情绪,抬起眼来望过去。
他面上犹带着笑意,一步步行过来,问我道:“怎么没留人伺候?”
我清了清嗓子,嗓音却还是有些沙哑,“见人多头疼。”
他瞥了一眼案上还未翻动过的账本,我心一颤,忙不迭补了一句“许是一不留神沾了冷风罢,头疼得很,拿了账本来,只翻了两下便难受,就搁下了。打了个盹,你进门前才醒不久。”
他上前来试了试我额头温度,我强忍住没动,身上僵了僵。
我听得他重重训斥了宫人都是怎么伺候的,又叫人去请了御医。宫人跪了一地,吓得大气不敢出,我叹了一口气,吩咐道:“都下去罢”,这才战战兢兢地退了个干净。
他靠过来,身上是暖的,手轻重得宜地给我捏着,声音放的很柔,问我道:“可还有哪儿不舒服的?”
我听了却觉如芒在背,暗地里重重掐了自己一把,才将将能克制住。
我直直望着他的双眼,他眼底的担忧之色不似作假,我同他说,“冷。”
那冷意是从肺腑传来的,每呼吸一口都冷得扎人。
冷是最能让人静下心来的。
这一生最怕是重蹈覆辙,可我身边这人,口口声声要护着我的人,我心意相通之人,我欢喜了两世的人,却亲手将我引到那条走过一回的死路上。
我在心里问他,你要我如何信你,是装聋作哑,视若不见?还是乖乖任你藏在这宫墙之中,到老或是到死,像上一世一般?
可我不能问,我只能同他虚与委蛇,我只能冷眼看着心头那些摇摇欲坠的东西再也承受不住,于须臾间轰然倒塌。只要他不知,便有转机――那枚虎符,便是最好的转机。
他拿过我手去,用他的手捂着,“御医这就到了,再忍一忍。”
我顺从地垂下眼帘,双手还是抖了抖。他只当我是受了风寒,将我手握得更紧。
御医来得很快,诊了脉,并未诊出什么病症,开了副驱寒的药,又嘱咐近些日子不要见风,也便罢了。
晚间寝殿又燃起那味香,我并未挣扎,任由自己沉沉睡了过去。第二日太子早朝甫一走,我便起身,收拾妥当,将人支开,去了书房。
乌木匣子里只余下了那枚虎符。那张纸条果然于昨夜里送了出去,送到何人之手我自是不知,可这也不怎么打紧。紧要的是,他果真又一回,将秦家作了弃子。
我面无表情地将其物归原位,从书房离开。
只是乍一出门,冷暖交替,眼睛见了风,垂了两滴泪下来。
明知与他不过如此,又何必一再哄骗自己。
第55章 
连着两日; 寝殿里都没再燃这香。这日里,午时刚过,天便阴沉下来,风呼啸着; 吹得外头一阵乒乓作响。怜薇指挥着一众宫人进进出出; 早早燃上了炭盆; 又将我这处的门窗仔细掩好; 生怕灌进风来。
虽是子虚乌有的病症,可御医说我不宜见风; 太子紧张,整个东宫上下也跟着紧张,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了我一般。
权谋之术上我并不太通; 心里也掂量得清自己几斤几两,故而本盘算的是见上嫂嫂一面; 她向来是有一番运筹帷幄的气度在; 倘若她也没有旁的法子,我再冒这个险也不迟。
只是御医这一诊; 我连出个殿门都有宫人拦着挡着,何况出宫。所幸时间还耽搁得起,我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外头的风喧嚣起来的时候; 我亦是刚用了午膳不久。太子这几日下了早朝都常常留在宫中,有时还赶得及回来用晚膳; 有时掌了灯才见回。
帘子打起来; 好容易透了一口风进来,便又被人匆匆掩好。怜薇身后跟了个丫鬟; 正是嫂嫂常带在身边用的――贺府的下人当年自然没能带出来,嫁进府里后贴身用的人; 都是她暗地里亲自仔细挑过的,底细干净,也算信得过。
丫鬟上来规规矩矩行了礼,将食盒呈给怜薇,道:“这是世子妃亲做的花折鹅糕,趁新鲜请娘娘尝尝。”
我微微颔首,“嫂嫂有心了,方才午膳用的,正觉着差了一口呢。”
那丫鬟垂着眼帘恭谨又道:“世子妃托奴婢对娘娘说,手艺不精,权当是一份心意,娘娘留着自个儿用也便罢了。”
我听到手艺不精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我多虑了。
那丫鬟告退后,我叫怜薇亲去送了一程,又借口人多气闷,将留在里头伺候的宫人都赶了出去,这才将那叠点心取出来。
点心做得精致,瞧着并没有什么,我心念微动,动手将其一个个掰成两半。
果不其然,掰到第四只的时候,看见里头夹了一张纸条。我将纸条轻轻扯出来,抖掉上头沾着的馅料。
是嫂嫂的字迹,只是历来的工整里头一次露出些许慌张来,笔锋走得颇有几分急躁。
“四皇子注意到了我,已起疑心,计划被提前。加紧,万事小心。”
我心下一沉,嫂嫂那边儿究竟是被监视到了何种田地,以至于用这般法子传话?
手上的纸条被我顺手丢进炭盆里,起了一小撮火苗。怜薇正是这时候回来的,见碟子上被掰碎开的糕点,愣了愣神,倒也知情识趣,什么都没问,径直将完好的拣出来,换了只干净的白瓷盘摆上。
我拿了一块来咬了一口,心里乱着,不知不觉吃了一整盘。末了,拍了拍手上沾的碎屑,平静唤来怜薇,附耳同她说了几句。
她惊慌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一时连称谓都忘了改,急急道:“小姐使不得!这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我将她扶起来,“我自然心中有数,你只办好我交代的便是。”见她面上犹有犹豫之色,我叹了一口气,执着她手,缓缓道:“东西我自有用处,叫你安排的,日后也有说辞。如今这东宫里,我信得过的,唯有你了。”
她又要跪,我没架得住,只能又受了她一次大礼。
“怜薇记下了,定不负娘娘所托。”
这一夜里太子并未回宫,宫人说是雪下得极大,外头冰天雪地的,行走不便,便被皇上留下了。
我怀里揣着暖炉,坐在榻边,看了大半夜的落雪。
第二日晨起脸色便不是很好看,上了点胭脂遮了遮,又一反常态地用心描了眉,涂了口脂,瞧着才活泛起来。
午后小憩了半个多时辰才醒,本以为怜薇这时候该回来了的,却迟迟不见人。我先是去了小厨房一趟,亲自过目了一遍晚膳的菜,又命人将酒温上备好。
我在殿里踟蹰了片刻,终还是出了门,往书房去。甫一踏出门,宫人便撑着纸伞迎上来,我笑道:“本宫就喜雪天,趁着这会子没风,一个人走走。莫要跟上来,踩了雪便不好看了。”说罢连伞都未拿,径直走进雪里。
大雪下了一夜,今儿后劲便不足了,只细细碎碎地飘一点。宫人倒是勤快,道上的雪清的干净,我便挑着旁人不怎么走的路,专踩着厚厚的白雪而过。
这一路上并未冲着书房去,先是绕了半圈,到荷花池那处转了转,复又回到主道上,跺掉靴上踩实了的雪块,脚步轻快地进了书房。
书房不曾有人来,炭盆也未燃,地上卧着的蟾蜍凉的刺手。乌木匣子还是那日的模样,想来不曾被碰过。我将虎符握在手中,虚悬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直至申时末,怜薇才匆匆进殿,彼时我手中把玩着一把鎏金龙纹酒壶,见她进来,将酒壶往旁边一搁。她将一只包袱双手奉上,眼睛垂着。
我接过来翻了翻,通关文牒,符牌,甚至还有一枚玉扳指,里头刻了个“贺”字,像是贺家的信物。嫂嫂留的后路果真齐全,说是不让我犯险,实则也早早做了万全的准备,怕是料到了终有这么一日。
我将东西收在榻边的木箱里头,落上锁。转身问道:“怎么回的这么晚?”
她将贴身收的小小一方药粉包递上来,“回娘娘的话,路上滑,不好走,耽误了些时辰。”
“你且先下去照看着小厨房那儿罢。”我随手接过来,揣进怀中。
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有宫人来禀,说是太子再有一炷香的时候便到了。我掐着时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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