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未期》第62章


宫人虽不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观太子脸色阴沉着,也个个儿都小心谨慎,动作利落地将殿中收拾了,便退了下去。
末了寝殿里头只余下了我同怜薇。我身子是朝里的,开始是不愿看着太子,此刻是不愿看着她。
早在太子能好好地坐在那儿的时候,我便知道必是她出了问题,只是没想到,她竟还听从太子至如此地步,反将一军。
我只记得前世里她有多么忠心耿耿,是以即便发觉了诸多端倪也不疑有他。到如今回头看,才发现我是忘了最重要的一桩――她报恩的是秦家,并非是我。她的忠心,对的是秦家。
上一世里,是因着秦家一朝倾覆,而这一世,她是怕我此举连累府上。
虽是想通到这一层,可我仍不免迁怒到她身上,任她在榻前跪着。
“娘娘,早先夫人便吩咐奴婢,若是娘娘哪一日做出不同寻常的举动来,必得规劝一二。娘娘心中打算的,是欺君的重罪,是要株连九族的。奴婢本就没劝得住娘娘,出去置办的时候,恰又被太子殿下的人察觉。殿下同奴婢说。。。。。。”
我打断道:“你不必再说了,我都知道了。”
她磕了三个响头,“奴婢知道娘娘自然也有自个儿的思虑,只是娘娘还当为府上多考量一番。”
我气极反笑,“难不成我为府上考量的还不比你多?”
她伏下身去,声音颤着,像是带着哭腔,“奴婢不敢。娘娘想怎么罚奴婢都好,可千万莫要气着自己身子。”
我沉声道:“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你是我的人这回事,什么时候再过来伺候。”
言毕她仍不起,我也是气狠了,同她道:“要跪出去跪,别在这儿碍眼。”
外面雪下了一宿,我熬了一宿,一点点活动着身子,天将亮时也勉强能动。
我勉力撑着下了榻,不过走了两步,便踉跄着跪坐下。
殿门这时候被宫娥打开,太子一步步走进来,穿的是朝服,想来是预备去上早朝的。见我的模样,皱了皱眉,“地上寒凉,会伤着身子的。”
我摸不清他的态度,索性没理睬。
他将我重又抱回榻上,将被子扯来给我盖好,语气平淡,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闲话家常般同我说:“你那小丫鬟昨夜在雪地跪了一宿,方才我来的时候,已然晕过去了。”
他瞧了一眼我的神色,接着道:“我叫宫人将她送回房里,去请郎中了。”
我讥讽道:“为殿下办事的人病了,殿下请个郎中,还不是应该的?”嗓音却有些哑了。
他默了片刻,将被角掖好,抬眼道:“你大可不睡,逼你好好休息的法子我有的是。你先把自个儿累垮了,而后便可看看,还有谁会为你侯府上的事操心。”
他走后我也想开了些,诚然如他所言,要想再周旋,先是得保住自身。只是送来的饭食我一应未动,水也不曾沾一口。
他下了朝便先过来了一趟,朝服也未来得及换,亲端了碗银耳燕窝羹,坐在我榻前,舀了一小勺,吹凉,递到我唇边。
我扬手打翻下去,煮的浓稠的羹洒在他衣襟前,他也不恼,用宫人递来的帕子略微擦了擦,吩咐道:“另做新的来。”
话音刚落,他径直将污了的外袍除下,倒了一盏茶水,先自己喝了下去,又重倒了一盏,坐回到榻前,同我道:“你也看见了,干净的,什么药都没下。”
软骨散的药效委实强劲,方才扬手那一下牵动肺火,此刻又是手都抬不起来。他坐上来,让我靠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将水喂过来。我呛了一下,他便立即轻轻拍着我背,给我顺着气。
“殿下可真叫人感动,若是不知道的,还当是妻子病了,丈夫衣不解带地仔细照顾着。”
他招手唤来小宫娥,将茶盏收了,“你少说话,省些力气,这药效过上十二个时辰自然便退了。”
往后送来的吃食茶水,甚至是刚煮好的药,都是他先试过一口,我才敢吃下的。
还不至晚间,身上便有了力气,我下榻走了两圈,见他仍在批阅政务,便推开窗子,乍一见到外头刚栽上的骨里红梅时怔了怔,这一片迎风初绽的红,不免让人觉得讽刺得很。
他凉凉出声,“你不必看了,东宫的卫军将此处围成了铁桶,即便你能插上翅,也飞不出去。”
第57章 
我收回视线来; 慢悠悠踱步过去,坐到他对面,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一本本册子打开,注记几句; 复又合上。
他翻过去一沓; 手上这本甫一翻开; 只一眼; 便“啪”一声关上,而后被扣过来; 压在手下,我甚至连半个字都未来得及瞧清楚。
他用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抬眼望向我; “你又想做甚?”
我用手指点了一点墨,在他手背上缓缓画了两笔; 交叠着正好成了一个叉; 同他道:“只是想不明白,殿下究竟图的是什么。”
这话说完; 我的手指从他手背上滑下去,状似不经意地在他手下压着的那本册子的边角上蹭了一下。
他手上青筋暴出,扣在案上的手用着力;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你也不必明白。你只管安分些; 便是难得了。”
如今这局面二人皆知是多说无益; 声线放得再怎么柔和,说出的话也像是刚打磨好的锋利剑刃; 字字见血封喉。与其这般,不如不说。
是以后面便是长久的沉默; 他在我眼底下接着阅着政务,动作娴熟自然,行云流水般。
这夜里他留在了殿中,我因着身上药效刚过,乏力倦怠,歇下得早,半夜醒过来之时才发觉身侧躺了人。我等了一会儿,见他呼吸平稳得很,便翻身坐起,他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我轻手轻脚下榻,摸着黑去到他晚间批政务的那张书案上。
那些册本果然是仍留在案上,摞了高高的两沓。我虽是留了记号,可印上的墨色浅淡,压根看不清。咬了咬牙,只好点了一支蜡烛,举在身前,用身子挡着光,自上而下一本本看过去。
好容易找到了那本边角上染着墨的,我将它轻轻往外抽,只抽到一半,自我身侧伸过一只手来,牢牢按在那一沓上头。
我在心里头叹了口气,没多争执,径直松开手,等他发话。
烛泪无声往下滴着,正滴到烛台接不住,要顺着淌下来。他先一步从我手中夺了过去,搁在案上。
昏暗的光下,他低头一瞥,而后皱了皱眉,不由分说抱起我来,“天这么冷,你还赤着足乱跑,真当自己不会病?”
他的反应与我所料相差过远,我尚未回过神来便已经重回了榻上。双足确是冰凉一片,他用手焐着我足踝,方有一点暖意。
整个殿内只那一支烛燃着,在远远的书案上,能透过来的光也寥寥无几。两人的影子被拉得极长,他低垂着眉眼,仿佛在看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我定定看了他一阵子,突然轻声开口道:“萧承彦,你放了我好不好?虎符我可以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你放我走就好,总能有旁的法子的,若是当真没有,你放我过去,我也是死得其所。”
他仍垂着眼帘,没有作声。
我弓起身子,手臂环住双膝,不知怎的情绪便有些崩溃。我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前言不搭后语,他也并未打断,只是静静听着,听着听着,伸手来抹掉我脸上的泪,把我裹上被子,整个儿拥在怀里,任由我哭湿了他一大片衣襟。
我从幼时记事开始说,说到五岁的春,九岁的冬,十一岁的北疆,十四岁的上京。
“我不爱喝药,很小的时候一生病便闹脾气,药来一碗摔一碗。那时候确是太小了,北疆的水土适应不过来,一病便重得厉害。只这个时候父亲心疼,不会罚我,我便变本加厉地闹。后来有一回,大哥出营去给我买糖块喝药,差点儿陷进流沙里,回来什么都没说,亲盯着我喝了药,才去收拾自个儿。。。。。。”
我想起什么便说什么,一直说到累了,眼睛都睁不开,下意识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吸了吸鼻子,接着说。
“他们若是就这么走了,在我眼前,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这里等着我并不想听到的消息。阿彦,我活不下去的。”
“我受不了一次又一次,就这么白白等着。我想自私一回,哪怕代价再大,我也要做点什么,即便是仍什么都做不到,那我宁愿陪着他们一起走,也不想被留下了。”
“你能明白那种感觉么,你站在原地,看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走向你无法靠近的远方,背影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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