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名伶》第22章


“谢皇太后恩典。”
陈婕妤凄楚的模样,不禁令皇太后暗自叹息,皇宫里最不乏的便是可怜人。纵然有她在身后撑腰,入宫半年却始终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如今这皇宫又多了一个令皇上如此上心之人,这样的女子怕是更难入皇上的眼了,若非是陈婕妤的母亲……
张好好在甘露殿中研读典籍时,从角落的木匣里发现了几本落满灰尘的旧书,堪堪取出便有一股子霉味儿迎面扑来。张好好颦了颦眉,瞧着外面天气甚好,便将匣子里的书打理干净,置于甘露殿前的台阶上晾晒。
轻风吹得书页沙沙作响,张好好唯恐这些书卷被风吹走,便置了一方小案,取来了随身带入皇宫的古琴。于甘露殿前,悠然而坐。
泠泠琴音随着暖阳和风悠悠飘散,甘露殿前一时宁静祥和得如同深院古寺。就连鸟儿也落在地面上,仿似鸣和般叽叽喳喳地叫着。
当张好好敛了琴弦上的双手,不禁被丈余开外的身影惊了一惊。来人一身武将装扮,腰间佩剑目光炯炯,却是生了一张俊秀的书生面容。
迎上张好好的目光,男人疾步上前,定定瞧着她,问道,“方才娘子所奏何曲?”
“从前一位故人所作,小女子有幸听到罢了。琴技拙劣,郎君见笑了。”
张好好随口一应,便起身抱了古琴欲回甘露殿,却被那男人拦了下来,“娘子可否告知作此曲的故人身在何处?”
“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晓得那位故人身在何处。。”
张好好侧身避让,却被男人再度拦下,“娘子是何时见到她的?”
张好好心中警惕,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郎君,还请自重。”
如此似曾相识的神态,令男人怔了一怔,而后欣悦难抑,“瞧姑娘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倘若见过她……那么,是不是她避过了那一劫,还好好地活着?”
张好好听得云里雾里,却也不想再多做纠缠徒增事端,“妾尚有事务在身,还请郎君行个方便。”
男人一把拽住张好好的手腕,迫得她背脊抵在墙壁上退无可退,“你只要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放你离开。如何?”
如何?
张好好瞧着红肿的手腕,冷然道,“郎君给我选择的余地了吗?”
第二十回有缘千里来相会(下)
“这倔强的性子倒是同她一般无二。”
男人将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哪里?”
张好好不禁抬眸瞧着眼前神色坚定的男人,她本以为他会问作曲之人故乡何处姓氏出身,不想却是……这个人竟是如此了解娘亲吗?知娘亲厌烦漂泊,但凡落居绝不轻易挪动。
张好好不禁想起娘亲临终前的叮嘱,莫非,娘亲竟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吗?这个人与娘亲,究竟是什么关系?
“好好,娘亲在这世上走一遭,早已看尽了繁华荣辱,只是唯独对你放心不下。日后你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还有……记、记住,不要在娘亲的墓碑上刻字。只要我的好好知道娘亲在哪里就、就……够了。”
“洪雅。作此曲之人,我最后一回见她是在洪雅。”
“洪雅,她在那里可好?”
张好好瞧了瞧腕上依然固若铁铐的粗糙大手,再度挣了挣,“郎君,你是不是该……”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作甚!?”
男人下意识的松手,后退几步。两人齐齐循声看去,只见皇太后正立于台阶下方,宝相庄严不怒而威,“仇士良,甘露殿重地岂是你能随意涉足的?”
男人跪地拜了拜,“臣知罪,请皇太后责罚。”
皇太后冷哼一声,“今个儿便饶你一回,他日倘若再犯连带现下之过一并处罚。退下吧。”
“是,臣告退。”
张好好上前见礼,皇太后状似不经意地扫了殿前晾晒的书卷一眼,“甘露殿中的典籍,可还入得了张娘子的眼?”
“谢皇太后关怀。甘露殿中天文地理之学无所不有,妾受益匪浅。”
皇太后瞟了瞟张好好红肿不堪的手腕,“站在门外不成体统,还是进去说吧。”
皇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于主位上坐下,张好好紧随其后。直到随行宫人尽数退了出去,皇太后方道,“坐吧。”
张好好谢恩后坐下,皇太后一瞬不瞬的瞧着她,“从哀家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哀家便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想必,哀家来此的用意你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吧?”
张好好起身礼了一礼,“承蒙皇太后高看,请恕妾愚钝之罪。皇太后有何指教,还请明示。”
皇太后上下打量张好好一番,蓦然发笑,“难怪陈婕妤连让皇上多看一眼都做不到,有了你这样风骨天成的女子,后宫三千粉黛哪里还有颜色可言?”
“皇太后如此盛赞,妾愧不敢当。”
皇太后自主位上走下来,扶起张好好,“不必如此紧张。哀家今个儿来此,是想问问你可想留在皇宫?”
迎上张好好冷清中带着几分茫然的眸子,皇太后慈蔼笑道,“身为一个母亲,哀家总该知道儿子心上之人是如何想吧。”
张好好心中一松的同时,却无意中瞧见皇太后颈子上拇指大小的黑记,她忙敛眸掩下浮动的情绪,“皇太后,妾不过小小乐伶,只是为了答谢皇上相救之恩方才暂且留下,从不敢奢求留在皇宫。”
皇太后若有所思地瞧了瞧张好好,“此话当真?倘若你也对皇上有意,哀家可以做主留下你,只是要在位分上委屈你几分了。”
张好好心思纷繁,沉默片刻方道,“多谢皇太后恩典。妾此心早已许了明月山水,怕是收不回来了,还请皇太后成全。”
这一刻,就连皇太后也不禁有些动容了。但将此心许明月,浮生何须侍红尘?如此豁达清明的心境世间几人能有?或许,她该再看一看……
张好好并不知道皇太后的心思,所以也不晓得她们非是恩怨难解。而是,倘若没有后来的事,抑或她当时不曾去过慈恩寺,或许这一切都将被改写。
送走皇太后,张好好将晾晒妥当的旧书归置好,便取出一本树皮泛黄的经书抄写。
不知过了多久,负责洒扫的小太监走了进来,“张娘子,外面有位郎君求见。说是奉湖南观察使之命,前来求见皇上。”
湖南观察使?那人几年前便移居了宣州,莫非……
张好好心中一惊,莫非是故人!然而,她却想不通,既是求见皇上,为何不直接去紫宸殿或宣政殿通传?
“有劳公公好生招待,我这便过去。”
第二十一回脉脉痴心谁与诉(上)
悠然绵长的清香,袅袅升腾的水雾。
张好好手中端着托盘,跨过门槛儿。当瞧见桌案旁熟悉的身影,一时间,连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是忧。
“子明,近来可好?”
男子转过身来,本就消瘦的脸颊好似又清减了几分,温文浅笑,“除却宣州事务有些繁忙,我一切都好。你呢?在长安可还适应?”
张好好神情淡淡,“老样子罢了。子明,坐。”
男子也不客气,抬手接过张好好手中的托盘,“你坐吧。你我二人之间,纵是没了那层关系,也毋需这般客气。”
张好好抿了抿唇,瞧着男子娴熟地斟茶,仿似被水汽熏了眼睛,无端端觉着眼眶发热。洪州一别,无论他们成了什么样子什么关系,他始终待她如初。即便当初他曾骗过她一回,但这样历经沧海桑田的情义,却是她穷极一生也难以还报的。
“子明,你若着急,不如我遣人将皇上请过来吧。”
男子一把拽住将起未起的张好好,“好好,不急。皇上事务繁忙,还是莫要轻易前去叨扰为好。我此次带来一封大哥的文书,命人呈给皇上便是。”
张好好虽未历经过官场种种,却也知晓些里面的弯弯道道儿,见男子如此轻描淡写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子明放心,我这便去安排。”
男子将文书交给张好好,她回到房中取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匣子,将文书置于底层,上面放了些许晾干的桂花。张好好这才将匣子交给甘露殿的管事,“劳烦公公将这匣子呈给皇上,里面是今年新采的桂花,妾亲手晾制,请皇上品尝品尝。”
待张好好安排好一切回去,只见男子正慵懒地倚在桌案上翻着一卷书籍,察觉到张好好进来,抬眸浅笑,“累不累?快坐下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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