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陈阿娇》第104章


躺在那里,禁闭双目。女儿无恙,次子光宗耀祖,堂邑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终没看见女儿最后一面。
“爹爹!!”阿娇放声大哭。
‘娇儿,爹的好女儿,爹给你买了最喜欢的桂花糕。’堂邑侯抱着三岁的阿娇说。
‘爹爹,娇儿要那最漂亮的桃花。’五岁的阿娇坐着小板凳指着桃树上方最难摘却开的最盛的那一枝。
‘好,只要我娇儿喜欢。’堂邑侯笑着摸摸阿娇的头,要去爬树。时年十一岁的陈须嚷嚷‘爹,您那样宠着妹妹’。
堂邑侯费了老大劲摘到这一株递给阿娇,阿娇笑得开怀。他才和儿子说‘只要你妹妹要的,我什么都给。’
‘爹,女儿要嫁给胶东王了。’出嫁前一晚,阿娇泪光闪闪的看着堂邑侯。堂邑侯慈爱的抚摸她的脸颊,‘我的女儿那样美,刘彻那小子有福气!’
‘爹,女儿舍不得离开你们。’
可今次,是爹离开了女儿啊!
阿娇默默的走到床榻边,围着的众人心照不宣的让开一条道,窦太主什么话也没说,泪眼婆娑的被陈蟜带到一边。
床榻上躺着面容瘦削的老人,他双目紧闭,嘴角挂着浅浅微笑,花白的鬓发整齐,梳的光亮,孝服已换上,符合堂邑侯身份的衣裳,他的手青筋凸起,松松的握成拳,静静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眼眶热得烫人,鼻尖酸的无法忍受,阿娇的记忆中,父亲的一生是平静而安稳的,他没有野心,没有抱负,没想过建功立业,也没想过争权夺势。身为没有实权的侯爷,所拥有的食邑还不如皇帝一个宠臣多,而在他生命中画上浓墨重彩一笔的,或者也是最幸运而无奈的,便是娶了母亲——馆陶公主。
犹记得小时,父亲抱着她在膝头坐着,有嬷嬷笑语‘小姐生得格外美,又有长公主的气派。’‘是啊,这通身的气派像她的母亲。’父亲若有所思,‘女儿家,总要温柔些好。’
总要温柔些好。
阿娇想,母亲是骄傲任性的,她如火热情,也如火会灼烧身边人。可叹父亲却是水,水温柔包容,但无法让火燃得更旺,而火也会消耗水。父亲曾说过,若没有娶你的母亲,却也没有你了。
五味杂陈,百般滋味,最终只能化成无法控制的泪水。
又一个亲人离开了啊。
阿娇茫然走出去,院子里有她幼年所有的记忆,此时一幕幕浮现眼前,父亲的音容笑貌,似没有走远。
“殿下……”
却是腿脚不便的翟黎跟着陈蟜一起来的。他想,这样的时候,阿娇必然会在,堂邑侯的逝去,对她来说,是个决绝无望的打击。
从没想过会这样软弱狼狈的出现在翟黎面前,阿娇的心如同被揉的稀碎,痛到没有知觉。
“翟黎,父亲不在了。”她望着他,承不住的泪还在涌出。
“嗯。”翟黎看着她,眼底的疼惜遮也遮不住。
阿娇心头一酸,顾不得别的,抽身奔到翟黎面前,蓦地……站住了。翟黎的手几乎抬起,也怔住了。
两人彼此对望,可那看不见的巨大鸿沟在中间,只要一人妄动,便是深不见底的毁灭。
“殿下,保重。”还是翟黎打破僵局,苦涩的说。“嗯。”阿娇更加迷惘。
“娇儿。”突然,一个有力臂膀将她揽在怀中,既然是温热的胸膛将她紧紧圈住,“堂邑侯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
……
“见过陛下。”翟黎行动不便,只微微低头。
皇帝点点头,“你就是林虑侯那得力家臣?”翟黎的名字他第一次听到是在马邑之战,上书的竹简中明确提到是他用计引来匈奴大军,不然汉军必然空手而归。
“可惜了。”皇帝淡淡道。
可惜什么,他没有明说。却如擂鼓一般震痛了翟黎的心。若此生无法站立,则形同废人,还怎样守护皇后呢?还是能护着皇后的,只有面前这位帝王?
“臣多谢陛下关心。”
翟黎低垂着头,紧握成拳,拳心渗出点点斑驳鲜血。
第94章 梦魇(二更)
晚间宿在堂邑侯府; 阿娇想为父亲尽尽孝心。皇帝已离去; 又嘱咐徽娘、洺燕好生照看皇后。打开窗户透气; 凉凉微风吹拂脸颊。
忽闻背后有脚步声; 阿娇没回头,只道:“哥哥来了。”
陈蟜缄默一瞬; 方道:“妹妹耳力越发好了。”
阿娇笑了笑,望着皎洁月光; “哥哥的步子总是急一阵缓一阵,落步很重。”
陈蟜心头难过,“妹妹都还记得。”
“自然记得的。”阿娇甜甜一笑,“大哥的脚步虚浮,父亲的脚步沉稳; 母亲的脚步踢踢踏踏总是拖拖拉拉的……大嫂的步子轻盈,二嫂的步子柔缓……”“妹妹不要说了。”陈蟜落下泪; “大哥不在了; 父亲也不在了,大嫂离开陈家,带走了侄儿。一大家子; 只剩下我们了。”
“大哥是我亲自监斩的啊!大嫂有了身孕; 思及夫婿身亡,又是我一手促成,必然恨极了我,恨极了陈家,怎会愿意回来。而今; 父亲去了,母亲怕是不会罢休的。”阿娇牵动嘴角笑了笑,眼中泪珠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有父亲在,好歹有人劝一劝母亲。”
“妹妹……这么些年,多谢你。”阿娇单薄的背影刺痛陈蟜的心。她是陈家备受宠爱的小妹妹,却也是负荷最重的弱女子。
“从母亲将我许给陛下的那个时候,从陛下有望登基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再是陈家娇养的女儿了,而是一个需要面对风雨的深闺妇人。既然我是皇后,享了旁人不敢想的福,必然要承受旁人不必承受的痛。”阿娇吐出一口浊气,“只是……”她转头看了陈蟜一眼,“二哥,我好累……”
陈蟜心疼的想要去抱住妹妹,“从今日起,妹妹安心享皇后的福,家族的责任让二哥来吧。”
阿娇宽慰的笑了,窦婴重新得了丞相位,窦家子弟在他的鞭策下已有奋发图强的人,而她牵挂的母家,也有了二哥陈蟜。她终于可以放心了。“以后,有哥哥了,我便可以安心了。”
陈蟜想给她肯定的回答,可却嗅到一丝不安的气息。或许阿娇总是明艳的,让他觉得这是个打不垮的女子。可此言竟有弃世之意,隐隐的不吉之兆。
“哥哥,我想见翟黎。”阿娇淡笑道。
“好。”陈蟜应了,走出门去,看见翟黎已在外恭候多时。“妹妹似乎不太好,你帮我盯着她。”阿娇的反应太过奇怪,所言所语好像是遗言,让陈蟜十分忧虑。
“是,侯爷。”翟黎说。
陈蟜信任他,转身便走了。
吴越打开门,同另一个影卫将翟黎抬进屋内,按照他的比划,放在距离皇后三尺远的地方。
陈蟜出去后,阿娇重新望着月光。她听见翟黎入内,说了句:“我找到神医了。”
翟黎本低着头,闻言惊异的抬起,目光如炬,灼灼的看着阿娇背影。
“但他不肯轻易医治。即使我允诺他任何财富权势。”阿娇淡淡道。
翟黎苦笑,“薛神医一向不把这些看在眼里。以他的医术,若有此心,早已得重用,财力、权力唾手可得。”
阿娇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木然的低头看指尖,纤细的手指攀在窗棂,“如此,你要如何?”
“这样……也不错。”翟黎笑道,“如果殿下愿意,我随时可使用禁术。”
“说什么昏话!”阿娇叱喝道,语气暖意融融,“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腿,让你重新到处跑。”她转头看他,微笑的脸庞闪烁异样的光芒。翟黎几乎看呆了去,“殿下,为什么……”他只是个拿了两份俸禄的影卫,是保护皇后安好的家臣。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阿娇笑意不减,“我不愿身边再有人离开。”
翟黎蓦地涨红了脸,“殿下,我不是有意隐瞒……”“罢了,不提了,你不是没走么?”阿娇笑道:“如此……足以……”
曾想过远远离去,到一处安静闲逸的村子,孤寂的过完下半生。可是放不下心,皇后让他放不下,明明打算舍了两份俸禄,太皇太后死后,陈蟜补给他双份的银子。就这样走,却放不下牵挂。最终只好留下来,虽然他不知如今这副废人的模样还能做什么。
“你骨子里和我一样骄傲,不愿同废人一样活着。所以……”阿娇温婉道,“相信我。”
翟黎重重点头,竟有久违的酸涩袭来,是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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