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罪不至死,崔芯爱就该去死?”容曦冷笑,不跟他废话。她张开双手,墨色曼陀罗直接爬上她惨白的脸颊。那花藤蔓延,抽出叶子开出花朵。慢慢地,墨色褪去,猩红的花蕊像毒蛇的芯子伺机而动。
“不知悔改!”魂差一声冷喝,手中一米八长的魂刀顷刻间染上幽蓝的鬼火。这是来自炼狱的鬼火,对灵魂有灼烧作用,但凡沾上它的鬼魂皆要遭受炙魂之苦。
“呵——”容曦纵身一跃,脚尖急点,漫步飞过魂差的头顶。她身无长物,一双赤手染上霜白,竟直接捏住了魂刀!
“你!”魂差大吃一惊,即便上头叮嘱过这位是有来头的,也没想到刚死一年的她居然有能力对抗斩魂的幽冥魂刀!
霜白一寸一寸凝固住幽蓝的鬼火,一时间容曦与那魂差的打斗得难舍难分。
尹教授还兀自愣愣地思索什么,他不知道的是,同一家医院,他的儿子尹俊熙在尹夫人的陪同下检查眼睛。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尹俊熙偏偏喊疼,疼得睁不开眼睛。
尹夫人哭着搀扶着儿子,她的面容分外憔悴,神情时不时恍惚一下。
又是一夜,隔壁房间里,尹俊熙又开始大喊大叫。尹夫人有心去看看,却再次发现自己的四肢像是瘫痪了一般钉在床上。她惊恐地睁着眼睛,不要睡,不要睡,不要睡!
尹俊熙的声音渐渐远去,所有的事物像是被笼罩了一层纱。尹夫人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眼角滴落点点泪水。
“啪!”金海淑一巴掌扇得三岁的小女孩跌倒在地。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叫你给我倒杯水都不行吗?你这个讨债鬼……”
尹夫人跌倒在打碎的玻璃渣上,尖锐的玻璃刺破了她的手,鲜血淋漓。
“不长眼的死丫头,不会自己躲一下吗?!”金海淑皱着眉头,一把扯起尹夫人,粗鲁地拔掉玻璃。
“妈我回来了!”崔英雄踢开门口的凳子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他不耐烦地问,“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金海淑骂骂咧咧,却立刻放开尹夫人的手,直接去做饭了。
崔英雄嗤笑一声,一把推开她。
没有人再注意她流血的手,尹夫人垂下头,不敢哭泣,麻木地拿起扫把——若是没有打扫干净,她又得挨一顿打。
芯爱,对不起,芯爱,妈妈错了……
尹夫人一边打扫,一边内心忏悔。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芯爱过得是这样的生活。若是她知道……
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半透明的影子,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她的脸上带着快意,嘴上念念有词,“不,还不够。”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尹夫人作为芯爱,已经长到了七岁,该是去上学的年纪了。她穿着别人不要的衣服,背着松松垮垮的书包,自卑让她抬不起头来,身边指指点点异样的目光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午饭时间,她拿出便当盒,里面是金海淑随便塞进去的剩菜剩饭。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不小心打翻了她的便当,他才想说对不起却发现是班上最穷酸的同学。
“你这是猪食吧?真恶心!”
尹夫人哭着跑开了。自那以后,每一顿午饭她都小心翼翼地躲着所有人。她期盼着,快点见到俊熙和恩熙,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学校里,尹夫人要面对同学嘲笑异样的目光,老师厌恶地神情。回到家中,等待她的还有洗不完的碗,择不完的菜。金海淑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喝两口,喝醉了酒要打她。崔英雄天天在外面鬼混,回来了就偷钱。无数次,金海淑发现钱不见了,不问青红皂白地对尹夫人劈头盖脸的一顿打。
并不是没有温馨的时候,有时候金海淑也会哭着抱住尹夫人,说对不起她。但太多的苦难和折磨已经让她麻木了,如今的她只想快快遇到俊熙恩熙,快快离开这个恶魔般的家。
终于,升上初中的一天,班级里转来了一位新同学。新同学名叫尹恩熙,穿着公主裙,梳着公主头,性子也娇娇气气的。
尹夫人激动地看着恩熙,她想上前,却被其他同学挡开。
“走开,穷鬼!”
尹夫人失落地走开了。她没有放弃,一直尝试着接近恩熙。
“恩熙吗,我是……我是崔芯爱。”鬼使神差地她讲出了整个名字。一直以来,尹夫人都拒绝承认自己变成了崔芯爱。她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但这一刻,她充满希冀地看着尹恩熙。
恩熙啊,我的小天使。
尹恩熙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没有说话就被身边的女同学制止,“崔芯爱,你不是一直很清高吗?这么眼巴巴地跑过来,是不是喜欢恩熙的哥哥啊?”
“咦……真不害臊,你怎么配得上俊熙王子?”
“我不是,我只是想和恩熙交个朋友。”尹夫人急忙解释。
恩熙糯糯地开口,“崔芯爱同学,我哥哥是王子呢,我是公主!王子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王子,公主?尹夫人的心头涌起一丝委屈和怨恨,芯爱才是公主啊,你只是占了她的位置。这个想法一出,尹夫人吓了一跳,她慌乱地跑开了,难以置信自己竟对恩熙产生了怨怼。
班级里渐渐传起了流言,都说那个穷酸的芯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妄想和恩熙公主交朋友,更不可饶恕地想染指俊熙王子。
原本就受排斥的尹夫人,一时间在学校里的日子更加不好过。她的鞋子里出现了图钉,作业本一眨眼就不见了,课桌里还有一只死老鼠!
她狼狈地想逃离,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她面前。
是俊熙!
尹夫人激动地蠕动嘴唇,太多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被少年冷漠地目光打断。
“我不可能喜欢你,你离我妹妹远一点。”
我才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尹夫人的心痛地得说不出话来,她想说,她不是芯爱,但芯爱的悲怆她一一体味到。
这就是惩罚吗?惩罚她漠视亲生女儿,惩罚她的冷酷无情……
她甚至比不上芯爱的优秀,什么画画比赛名额被恩熙夺走,都没有发生。但尹夫人心中像有铅石吊着一般,压抑难耐。
“对不起,对不起芯爱,对不起……”
尹夫人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温暖的水浸泡着她的身体,带走她的血液。她哭着忏悔,却发现眼前一个个死去的亲人出现在她面前。
“云娜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自己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爸爸的身影出现在尹夫人面前,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云娜,你简直不是我们李家的孩子,我们李家最重视血脉至亲,你放任那孩子自。杀;让她怨气冲天,永不入轮回啊!”
“那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是你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芯爱,对不起!请你去投胎吧,请你不要因为恨妈妈,不入轮回永不超生!”尹夫人捏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哭喊着。
“来不及了……”
一声幽幽地叹息消散了所有鬼魂的指责,容曦的身影出现在尹夫人面前。她的面容妖冶,苍白得嘴唇吐出令她心碎的话语。
“对不起,芯爱。”
尹夫人疯了,她整日抱着一个枕头喃喃地喊着芯爱的名字。尹俊熙瞎了一只眼睛,看遍了所有的医生,明明没有任何问题的左眼,却没办法看到任何东西。不但如此,每个月十二号,他的左眼就像是烈火焚烧,让他痛不欲生。
十二号,是崔芯爱去世的日子,她注定让尹俊熙一辈子活在这个日子的痛苦中。
尹教授从学校辞了职。容曦虽然放过了他,但他的胸口只是时不时地疼痛。他要照顾疯疯癫癫的妻子,还要安抚因为疼痛发狂的儿子。
金海淑和崔英雄自有现世报。
照理来说,崔芯爱最恨的人是恩熙,但她却放过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一切悲惨,都源于漠视自己的妈妈和哥哥。
容曦看着两家人日子都不好过,转身离开了。
她只是入了半魔,原本她打算让尹夫人尝尝血液慢慢流光的滋味。但那一声声的对不起,让她体内崔芯爱的灵魂骚动起来。
终其一切,这个傻女孩只是想要得到一声真情切意的对不起。所以她放过了尹教授,放过了尹夫人。
也放过了她自己。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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