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香[金推]》第119章


他咬牙道:“回府。”再听下去,十壶烈酒都不够。
谢五郎回了谢家府邸。
因着巫子的身份,谢五郎是谢家唯一一个单独开了府的。府邸也是皇帝赏赐的,规格堪比亲王。谢五郎走在平日里熟悉的羊肠小道上,步履如风。
他甩袖走进屋里,命令道:“取我的琴来。”
“是。”
阿墨赶紧取了谢五郎的五弦琴。
谢五郎一碰琴,便是一曲《十面埋伏》,其杀气腾腾的,听得阿墨这个不太懂音律的人都寒气顿生,心中不由默默地为崔锦默哀了下。
崔氏让郎主的怒气一次比一次高,每次他都以为是郎主最怒的时候了,没想到还有下一次更怒的。
谢五郎连着弹了五曲《十面埋伏》。
足足半个时辰后,他才让阿墨取走了五弦琴。
他踱步到窗边,脸上表情很是落寞。
在他自己强烈地发泄了自己的情绪后,谢五郎发现了一点。而这一点让他自己很是无措,很是心慌。明明崔氏都那么不要脸地对自己了,他怒得想将她大卸八块以泄心头只恨,可是到头来他却不舍得那么对她。
在她说了要养面首那些话后,他生气大怒之余,是心慌。
他意识到了一点。
他一直觉得会一辈子都倾心于自己,为自己所沉迷的崔锦,不再喜欢他了。这段时日以来,她不是欲擒故纵,也不是与他置气,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崔锦不再倾心于谢恒了。
所以她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说出要过往之事,还说要找一个乖巧听话的夫婿。他此时此刻意识到,崔锦她不是在开玩笑,她是说真的。
谢五郎的心疼了起来,心尖上像是掉了一根针,不偏不倚地扎在上头。

打从那一日过后,谢五郎便没有离开过谢家府邸。
阿墨只觉奇怪,以郎主对崔氏的执着,理应会找崔氏算账才对的。他也做好了要去掳崔氏的准备了,可是连着几日,郎主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仅仅如此,而且他没有再生气了。
这一次,阿墨没有再次揣摩谢五郎的心思。
经过以往数次的经验,他已经决定了以后事关崔氏,他就不再多加揣摩,横竖都猜不准。
到了用午饭的时间,阿墨捧着红木雕花托盘走进屋里。
屏风前的谢五郎正在听着阿白禀报事情。
他悄无声息地放下托盘,走在一旁。待阿白禀报完毕后,方将吃食一一摆开。谢五郎一声不吭地用着午饭,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
阿白给阿墨使了个眼色。
阿墨悄悄地走了出去。
阿白说道:“郎主不对劲,这几日太过沉默。”
阿墨说道:“是比以往沉默了些,想来是心里头是有事情的。”至于是什么事情,阿墨清楚得很。然,男女之间的事情,而对方又是崔氏,他们当下人的想帮郎主也帮不着呀,只能靠郎主自个儿想通了。
又过了两日,阿白禀报完事情后,出来时遇到了阿墨。
他疑惑地道:“郎主这两日也不对劲,虽然不沉默了,但是比以往多话了些。郎主平日里不是最不喜欢聒噪之人么?这两日郎主变得有些聒噪了。”
用上“聒噪”两字,可见谢恒太过反常了。
阿墨叹道:“我也晓得郎主这两日很是反常,只是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于,在第七日的时候,经历了太过沉默与太过聒噪的谢五郎将阿墨唤了进来。阿墨忐忑地打量着谢五郎,不知如今郎主又想如何反常。
只听谢五郎说道:“阿墨。”
“阿墨在。”
“开始吧,将你能想到骂崔锦的词语都用上,通通给我骂一遍。”
这么离奇的要求让阿墨怔楞了下,直到谢五郎皱了下眉头,他才连忙反应过来,说道:“是……是。”
他绞尽脑汁了好一会,方说:“崔氏就是个恶妇!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粗鲁无礼!不知分寸!不懂进退!”
过了会,阿墨只觉苦巴巴的,他其实颇有风度,从不与女子计较的。
此时,谢五郎沉声道:“比起宅内的大多妇人,她那点事情算不上是恶妇。她也不刁蛮任性,她一直很聪明,懂得察言观色。她也不无理取闹,相反她进退有度,那两年里她可以无数次提出让我带她回燕阳,可她没有提。她也不粗鲁无礼,她若粗鲁无礼,陛下也不会赞赏她。她也不会不知分寸,更不会不懂进退,虽是出生不好,但放眼燕阳城,放眼整个晋国,又有谁能及得上她……”
谢五郎一点一点地反驳了阿墨所说的话。
阿墨的嘴角抖了下,心想,郎主你若想要阿墨夸崔氏便直说,比起骂人,他能眼睛眨也不眨地夸上崔氏一整天,保证郎主满意!
谢五郎呢喃道:“我竟无法容忍别人说她的不好了……”
话音一落,他开始沉下脸色。
此时他心情相当复杂。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只觉大受打击。在她说了那样的话后,他明明应该生气才对的,甚至要狠狠地惩罚她,如此才是他谢恒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遇上了崔锦,他通通都推翻了,甚至觉得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谢恒。
这样的认知,让谢五郎相当矛盾。
因为区区一个女人而变得反复无常,这样的人应该值得鄙夷的。可偏偏自己成了这样的人,谢五郎不想承认的同时,又舍不得崔锦。
他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头一回心中如此无措。
谢五郎想:索性眼不见为净好了。
可是逃避真相的做法也不是他的作风。
谢五郎此时此刻恨不得把崔锦抓来,自己拿藤条在她臀部打一顿,想到她嗷嗷叫的模样,他又想算了,小小地惩戒一顿便好。
谢五郎叹了声,他又开始吃不下饭了。
☆、第九十九章
醉仙居那一日过后,崔锦在朝中遇过谢五郎两次。出乎崔锦意料的是;他竟半点怒气也没有;甚至没有拦下她,又开始说些趾高气昂的话。
而是仿若未见地忽视了她,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一样。
她知道阿墨告诉了他,可他依旧纹丝不动。
崔锦心中松了口气。
那一日在醉仙居,她也是借着酒劲上来;才说了那么一通话。她回去后仔细想了想;自个儿确实曾经有这样的想法,找个乖巧听话的夫婿,她便足矣了。
即便在沙场摸爬打滚两年,她始终有一点不曾变过;便是喜欢长得俊朗的郎君。
崔锦又想了想,若那几位同僚当真送来人选了;她未尝不可试一试;对着一张好脸皮,又是个乖巧温顺的;相处个十来日;莫说人了;猫猫狗狗也有感情了。
至于谢五郎,她那一番话想来当真伤了他。
他那么高傲的人,又怎么允许她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过这样也好,她伤了他,他不再理她,从此两人形同陌路,再无瓜葛,这样的结局也是不错的。
从小户之女一步一步走到巫女的身份,曾得过谢家五郎的垂怜,又潇洒地抛开,又在战场之上亲眼见识了生死离别,枯骨成堆,血流成河,想她崔锦这前半生作为女子而言,她自己是极其满意的。
只是眼下谢五郎一事是解决了,她还有另外一事颇为头疼。

下朝后,崔锦离开了议事殿。
如今将近初夏,天气是极好的,不热不冷的,春风和煦。崔锦不打算坐轿子离开,拢袖大步往宫门走去。路上已经没有几个大臣了,她离开得晚,下朝后皇帝还找她说了会话,遂走出议事殿的时候,大臣们都走得七七八八了。
将近宫门的时候,有道墨蓝身影从一棵参天大树后绕出。
此人正是闵恭。
崔锦微微一怔,心中有一丝窘迫。这段时日她烦恼的便是闵恭的事情。醉仙居那一日,她已将话挑明。闵家郎君喜欢她,她不是不知道的。这两年来,在战场上也好,回来了燕阳城也罢,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她,他倾心于她。
其实闵恭长得不差,他的皮相与谢五郎差不了多少。
可是没由来的,她日对夜对,偏偏就起不了男女之情。明明在对谢五郎动心之前,她还曾有过那么一点的心动,可是对谢五郎心动后,她对闵恭就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
在洛丰他偷亲她的时候,她觉得他是个流氓。
在军营里他偷亲她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厌恶与惊慌,那种感觉就像是大兄偷亲自己一样。有一回,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得不轻,对闵恭冷了好些时日的脸,自此闵恭方有收敛,也不再提倾心之事,也不再有那些轻薄的举动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太会处理男女之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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