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漪》第74章


她听到关门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过来,那一瞬间眼神有一些迷茫和不知所措,但很快那长睫轻扇着又恢复了身材,从而完美掩饰住方才地失神。
谢昳等人走过来,抄起沙发上的袋子扔给他,玩儿着指尖的磨砂指盖勉强戏谑道:“隔壁那个叫然然的小孩儿送过来的,你的一些“老同学”们寄的信,这么厚一沓,够你看好几天。”
江泽予听着她的语气,不用拆袋子就猜到里头大概是什么了。
他把袋子搁在茶几上,坐在女孩儿身边笑着拥住她:“我眼睛疼,不看。”
谢昳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再贫他,她听着男人带着浅笑的呼吸,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儿大石头。
木色茶几一角木漆脱落,上面垫着地桌布是十几年前的老旧格子款式,这个房子连餐厅都没有。谢昳的脑海里忽然萌生出父子俩坐在沙发上,弯着腰从茶几上夹菜的场景。
十八年的朝夕相处和相互依靠,父子俩的感情应该很深吧?
那么那段时间他是怎么度过的呢?好不容易从吃人不吐骨头的监狱里出来,却发现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去世了。他得操办父亲的葬礼,还得一个人去联系复读学校,更得为生计发愁。
谢昳想起九年前她在行政楼门口见到江泽予的时候,戴着鸭舌帽的少年卑微地询问教秘关于奖学金的事情,那时候的他,孤僻单薄得像一袭影子。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怪人,却忽略了那个只喝紫菜蛋花汤、T恤洗得发白的沉默寡言的男孩子,曾经经历过什么。
在一起的那三年里他从没对她诉苦过,甚至连哀伤也不曾表现,唯一的一次,大概是那次在酒吧打了人之后,她送他去医院的时候,他从背后抱着她的腰恳求她。
他说:“昳昳,我不是一个坏人,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他尝过这世界上最苦涩的滋味,他被人用最尖利的剑狠狠伤过,却仍旧愿意把心里的甜和柔软一点一点珍藏,像珍宝一样双手捧着送给她。
谢昳的双手轻轻攀上男人的后背,淡淡的询问如同呓语:“江泽予,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救了我,后悔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悔有这样的人生。
谢昳睁着干涩至极的眼摇头,发现自己并不敢又或者说没有做好听答案的准备,她的语气很快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慵懒,眼眶却渐红,“后悔这么早就成了我的人,没有再挑挑拣拣一番,上学那会儿喜欢你的女孩子很多吧?”
一无所知的男人听到这个问题,以为自己的小姑娘是吃醋了,于是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嗯,当然后悔……昳昳,我只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预料的话应该是进入完结阶段了,这两天我每天写的时候都很生气,每一章都想直接了结周子骏(生气!)。
已经在心里为他编排了一百种死法。
今天周子骏卒了嘛?
第53章 
大年二十九那天,北京城久违地放了晴。
和煦的冬日暖阳悄无声息地融化着路边的积雪; 把屋顶上的瓦烤得红了脸。
谢昳和江泽予一起去外面超市囤了很多年货; 各色各样的零食水果、小孩儿才玩的烟花棒、还有够吃上一整周的食材,两人还童心未泯地送了彼此一件新衣服。
谢昳拎着手里那件饱和度极高、搭配起来挑战性很高的正红色羊绒大衣; 十分嫌弃地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本命年,这颜色也太炸了吧?”
这整片扎眼的红色可难倒了谢大博主; 腹诽着直男审美不可信。
沙发上还在办公的男人抬起眼;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红色多好,过年喜庆。”
他说罢,把笔记本电脑搁在一边; 冲谢昳招招手:“昳昳; 过来,我帮你穿。”
谢昳拿着衣服走过去,乖乖张开双臂任他摆弄。
男人的手干燥又温暖; 轻轻为她套上大衣; 又细心地将她的黑色长发从衣领中拨出来。期间那手指碰到她细长温热的脖颈时放慢了动作,似是无心的暧昧撩拨。
谢昳不出预料地红了脸; 便听到男人愉悦的浅笑。她心底暗骂自己没出息,都上车两个月了仍旧对他毫无抵抗力。
江泽予拉着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又走到楼下谢昳用来放置公关品的衣帽间; 找了一条人造皮草的围脖; 轻轻给她戴上。
他甚至翻了一条头绳出来,手法生疏地给谢昳绑了头发。
谢昳几次职业病发作想要打断他,但看着男人眼里难得的兴致; 只好浑身僵硬地任他摆弄。
江泽予总算弄好,站得远了些,由上至下仔细 打量她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谢昳在脑子里凭空组合了一下他前后拿的单品,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这样的搭配有哪点令人满意的。她翻了个白眼吐槽道:“阿予,你小时候是不是没玩过芭比娃娃?”
才这么热衷于装扮类游戏。
江泽予没回答她,拉着人走到镜子前,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好看。”
谢昳很给面子地看了一眼镜子,本打算不管看到什么样辣眼睛的画面都先无脑夸一波他的审美,没想到看到镜子之后反而愣住。
竟然,没有想象中的车祸现场——镜中女孩子黑色长发乖乖地束在脑后,绑头发的人不熟练的手艺反而让发顶显出毛茸茸的随意感来。质地很好的红色大衣款式很乖巧,就连扣子的形状都是学生气十足的牛角扣,领口处围了一圈纯白的微博,挑不出一丝杂质,将女孩儿本就小巧的脸衬得只有巴掌大,倒是一双眼睛愈发大了。
谢昳的眼型较长,一颦一笑都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可如今同样的一双眼睛,在清淡的妆容和这身喜庆的打扮下居然显得圆溜溜的。
要是年纪再小上几岁,倒像个年画里的女娃娃。
镜中,高大的男人从背后抱住她,双臂交叠环在她的腰间,声音魅惑又温柔:“昳昳,今年过年我们一起。”
谢昳侧过脸看男人毛衣领口的细密纹理和他性感至极的喉结,然后鬼使神差般吻了下他的动脉。
她把嘴唇贴在那上面,感受着温热有力的跳动,忽然张嘴重重咬了一口,留了一圈细细的咬痕。
男人吃痛“嘶”了一声,而后故作恼怒地眯了眯眼睛:“咬我干嘛?昳昳,你属吸血鬼的啊?”
谢昳摇了摇头。
这是她回国之后过的第一个年。
在美国的时候年味很淡,美国人过圣诞节、复活节,除了华人社区,大街小巷完全没有中国新年的宣传。
以至于有几年她甚至到了春节当天看到微博底下的留言才知道那天是过年。
就算这样,谢昳对于“过年”仍然有一种莫名的信仰,就如同基督教徒们对于圣诞节的信仰——在她的记忆里,刘梦告诉过她,每年过年的时候年兽都会来人间走一遭,把这世界上的悲剧和不幸清零。
谢昳转过身抱他,笑得有点坏:“我给年兽留了个印记,让他来的时候吓吓你。”
然后把你身上的所有不幸,都清零。

电话那头纪悠之的语气中掺杂着匪夷所思:“我靠你真要去啊?还带着你家谢大小姐一起?”
纪悠之说的是大年初一孟家举办的新春午宴,他们给择优的两位创始人都发了邀请函。
当年择优起步的时候,孟家作为互联网前辈,给了很多建议和提携,所以他们的邀请不好拒绝。从前但凡有这类应酬活动,江泽予通常二话不说就推给他,所以纪悠之只是打电话过来随便问一下,压根对他没有任何期待。
没想到江泽予竟然真的要去,并且还说要带上谢昳。
纪悠之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这男人一旦有了媳妇,躁动的荷尔蒙得以平衡,浑身戾气得以疏解,果然人都变得善良了很多。
“怎么,有意见?”
纪悠之连忙摇头:“我当然没意见,举双手赞成!你要是去我就可以解放了,大年初一我正好可以陪澜澜去她家里拜年,我丈母娘肯定得留吃饭。”
“不过不知道孟家今年抽的哪门子风,设的宴会地点离市中心特别远,是东边那块儿一个什么县里,孟家在那儿有个红酒庄园,开车得两个小时左右。你秘书已经回家过年了?用不用我找人开车送你们过去啊?”
“不用了,大年初一没必要让人回来上班,我自己开。”
“那行,你的眼睛白天开车应该没什么要紧,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两个小时后,周家别墅,书房。
“董事长,我和孟家提了您想喝他们家自产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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