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阁秘闻》第180章


再加上两人均是心里洒脱,不想为了未知的忧愁而耽误眼前的美景,便都放开了心神游逛,享受着苦中作乐的意趣。他们甚至还在河阳过了上巳节,修褉踏青,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期间,两人虽以文牒上的夫妻关系相
称,但彼此一直以礼相待,从不越雷池一步。即便明了对方心意,也只是当作知己,默契地不言情爱,更绝口不提舅甥关系。如此慢慢地一路游逛,终于在三月底抵达了魏州。
魏州,魏博镇治所。这里历史悠久,人杰地灵,战国时便已置郡,后汉时是曹操的封地,亦是曹魏政权名称的由来。
春秋时,公子重耳曾在此乞食于野人;战国时,孙膑曾在此设计杀庞涓;西汉初,韩信在此建功立业;武周朝,狄仁杰在此当过刺史……
历史长河中有诸多令人仰慕的先贤都曾与魏州结下不解之缘。直至如今,它仍旧是河北道一方重地,广博富庶,魏博田家据此为营,已经割据了四代人近五十年,而朝廷束手无策。
聂隐娘先前说过,若到了魏州可居于她的住所,即便节度使田季安发现了他们,也绝不会去主动打扰。两人当时并未多想,依言找到了那处两进的宅院,入住之后却发现此处与节度使府相距甚远,一在城东,一在城西。
聂隐娘既然效忠于魏博,她为何不在节度使府附近居住,反而住得这么远?一点都不方便上传下达、通信传令。
更有意思的是,她的宅子里没有一个下人,但从他们住进去开始,每日都会有人送来新鲜的吃食。一日三餐无不准时,来人连面都不露,将食盒放在门口便走了。
两人这才渐渐明白,为何聂隐娘笃定田
季安不会主动上门打扰,这应是她与田季安之间的某种约定。而这种约定因为两处宅院的距离更显得微妙,但西岭月是察觉不出来的,她于男女之事上向来迟钝。
两人在魏州住了四天,聂隐娘还没有回来,西岭月开始担心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李成轩却不担心,端看节度使府每日往这里送吃食,他便知道聂隐娘定是平安无事,否则田季安不会这么客气。
四月初三,西岭月终于坐不住了,她癸水在即,要去采买些私密用品。李成轩担心她的安危,又不方便跟着,便将她送到附近的集市,两人约定申时初在西北入口处会合。
时值午后,天朗气清,集市中行人正多,车马络绎不绝,西岭月怕李成轩等得着急,也不敢多游逛,迅速采买了所需物品。她正要去和李成轩会合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从她身边辘辘行过,与此同时车帘被掀开了一条缝隙——有人正从马车内窥视着她。
西岭月立即反应过来,暗道一声“糟糕”,正要找个地方躲藏,却见那马车已经停下,两名护卫迎面赶来,对她伸手相请:“这位娘子,我家主子邀您同乘。”
西岭月见避无可避,只得被迫答应,在两名护卫的引领下登上马车。她撩开车帘的那一刻,一阵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田忘言的惊讶声也随之传来:“西川县主,真的是你!”
西岭月略略抬眸:“
田娘子,好久不……”
“见”字还未出口,她便愣在了当场,因为马车里除了田忘言还坐了另一位闺秀,竟是李忘真!
这次轮到西岭月惊讶:“李娘子,你怎么在此?”
田忘言看了看李忘真,欲言又止,只道:“你先坐下再说。”
西岭月依言落座,三个姑娘心里都是一阵疑惑。
李忘真先行说道:“我方才瞧见一个背影像极了你,本以为认错了人,没想到真的是你。”
田忘言也好奇地问道:“郭县主,您怎么会来魏州啊?家兄知道吗?”
西岭月没有立即回答,她细细打量对面两人的表情,发现她们是真不知情,这才开口:“令兄知道,我们这几日便是住在城西聂隐娘的宅子里。”
“我们?”李忘真敏感地抓住这个词语,但会错了意,“既明也来了吗?”
既明,萧既明。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字,西岭月心中狠狠一抽,掩不住地黯然:“不,我们……决裂了。”
李忘真最清楚她和萧忆之间的关系,田忘言也听说过不少。故而两人都是一阵吃惊,前者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来魏博?谁和你一起来的?”
长安的事是瞒不住的,魏博这边又已知情,西岭月也没什么好遮掩,如实回道:“我和福王一起来的,算是避难。”
她抬眸看去,将另两人的震惊神色收入眼中,迟疑着问:“李娘子,我能相信你吗?”
李忘真点了点头
:“你放心,既然田仆射默许你们留下,我断不会对家父多说一句,平添麻烦。”
西岭月闻言沉默片刻,将离开镇海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大致道来。待说到那夜在平宁庄与萧忆彻底决裂时,她忍不住再次湿润了眼眶,却不知是为了精精儿师兄妹,还是因为萧家父子的欺瞒与利用。
李忘真和田忘言越听越难以置信,前者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不,这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
田忘言也疑惑地问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我亲眼所见,他亲口承认,还有什么误会。”西岭月强忍情绪。
她见李忘真不肯相信,便也不再多做解释,转而对田忘言说道:“田娘子,我有一事相求。我离开长安已快两个月,不知家父家母近况如何,想请您帮忙打听一下,可以吗?”
西岭月言辞恳切,田忘言也无法拒绝,点头应道:“好,我今日便去问问兄长。”她说到此处,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又问,“你是说你的身世也是萧家的阴谋?他们是想利用你接近郭家?收为己用?”
西岭月“嗯”了一声:“在洛阳,萧忆故意用飞镖射穿刘掌柜的咽喉,假装误伤我的左肩,又当众为我治伤。仲霆哥哥就是看到了我肩上的胎记,才怀疑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田忘言越听越觉心惊:“萧家父子处心积虑……心思真是深不可测。”
她边说边
看向李忘真,直白提醒:“忘真,你这桩婚事要再想想了。他们父子能利用养女,你这堂堂的淄青节度使千金,怕不是也中了他的美男计?”
李忘真方才一直处于震惊之中,抿唇不语,此刻听了这番话,更是面无血色,捂住心口开始急促喘息,呼吸渐渐变得困难。
西岭月见状大惊,正欲唤侍卫去喊大夫,却见田忘言已经利索地将李忘真放平,从她袖中取出一瓶药丸,倒出几粒喂入她口中。隔了好一会儿,李忘真才渐渐缓过来。
西岭月恍然发现马车里的药味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遂关切地问道:“李娘子,你的喘症不是治好了吗?怎么还会再犯?”
李忘真说不出话来,田忘言便代她回道:“前年去年是好多了,就是从腊月开始又犯了,大夫说是心病。否则你以为忘真为何要来魏博散心?这时候她本该在家筹办婚事的。”
筹办婚事?是了,去年义父离开长安时,分明说过李师道想在今年春天为爱女举办婚事。可因为萧忆一直滞留长安,这婚事自然也没办成,想来李忘真就是因此而心情抑郁,才来魏博找闺中密友散心的。
只见田忘言又轻声安慰她:“忘真,你也听到郭县主的话了,你没和萧忆如期成婚,或许还是因祸得福呢。”
李忘真此刻已渐渐镇定下来,神思恍惚地坐起身,突然抬眸望向西岭月:“你觉得此事我父亲
参与了吗?”
“我……我不知道。”西岭月很想将怀疑说出来,又恐生出变故,只得违心回答。李忘真却是声音轻颤:“这桩婚事,当时父亲一口答应,痛快得连我都没想到。”
言下之意……或许此事本就在李师道的计划之内,试想有什么方法能最快最妥帖地拉拢一方诸侯?当然是联姻。
倘若她义父萧致武当真是康兴殿下,一旦复辟成功,萧忆就是储君。李师道的掌上明珠嫁给萧忆,就是新朝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以后更会成为皇后。
天下节度使有数十个,但新朝国丈却只有一人。联姻,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
显然,李忘真想得更多更深,她姣好的面容之上流露出一丝异样,好不容易回血的嘴唇再一次变得惨白。
“忘真,你别多想,当务之急是先把婚事退掉。”田忘言在旁出主意。
李忘真毫无反应,兀自陷入某种情绪之中。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西岭月看,先是惊疑不定,后来又渐渐变得惊恐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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