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安宁[出版]》第76章


处,便可猜出里面是如何富丽堂皇、挥金如土了。宁晖还为此感叹许久,不知是怎样的败家子,才能做出这般的事来。
可此时宁晖站在小花园的石台上,望着隔壁的宅院,心口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宁晖常常会想起蒋鹰两年前的来去匆匆,以及那些若有似无的仿佛誓言般的情话,美好得像梦一样。宁晖每次外出回来,书房里总是放着一摞京城的信件,有宁珏的,更多的却是蒋鹰七日一封的快书,从不间断过。
蒋鹰的信中,从来不说皇帝,不说皇宫,不说安国公府所有的事,更不说自己的烦恼。仿佛他的日子就是吃吃喝喝,看戏听曲,收受贿赂,偶尔入宫见见太后,便再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了一般。宁晖看着这样的信,便有种错觉,似乎自己从未离开过西山,也似乎两个人再次回到了西山的日子。每日的在一起,每日每日的鸡飞狗跳,却又有一种细水长流的悠然。
逢年过节时,蒋鹰会随着宁珏一起送来节礼,捎来一些新鲜有趣的东西。家里三人,每人都有,且各投所好。宁晖找了个盒子,专门存放这些东西,等到回礼的时候,会嘱咐宁珏亲自给蒋鹰送回去。宁珏每每送去东西后,看蒋鹰冷脸看到牙酸,也看不出他喜不喜欢这些东西,回信时总要给宁晖抱怨许久。
宁晖心情不错时,也会一封封的给蒋鹰写回信,虽不会说甜言蜜语,总也忍不住写一些日常琐事和烦恼,偶尔还有几分试探,但蒋鹰的回信依然公式化得如同奏折一般。宁晖每每看完后,心中都会莫名地生出怒气、压抑以及浓浓的失望。
宁晖静下心来时也会想,若小时候知道蒋鹰是这般安稳的性子,能耐心地陪伴自己这么多年,当初便该跟着蒋鹰离开西山才是。不管自己在不在行宫里,萧璟年都不会有危险,何况他后来又有了小诚子和翠微的照顾,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
不知为何,如今宁晖再次回忆起往事来,似乎记忆力的那些事变得面目全非起来,反而蒋鹰的所作所为和性子才越发刻骨铭心,此去经年,不曾改变。
当初自己年纪小,根本还不懂这些,也不明白感情的真谛与可贵在何处。虽心有所感那些若有若无的情意,可却依然选择了给予山盟海誓的萧璟年,毕竟……那时的自己是如此年少和心软,相信每个人的每一句话,相信语言的美好,却又不懂得感情的本来面目。
八月,桂花开得正好,宁晖抚了抚金黄色的花枝,闭着眼便感觉幽静的香甜缭绕在身畔,美好的宛若身在梦境一般。可漠北的一切终究不是梦,留不住的人和不确定的情意,才是逝去的梦。噩梦也好,美梦也好,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人清醒了,人活着不该一辈子追记那些抓不住的事,该是朝前走,朝前看才是……
幽幽咽咽的笛声,从远处隐隐约约响起。宁晖骤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侧耳倾听,越听便越熟悉,她宛若梦游般朝笛声走去。这声音仿佛离得很远,又很近,如此如此的熟悉,恍恍惚惚,魂牵梦萦,一如那个从西山才回京的春日。
宁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笛声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宁晖心中失望却越发重了。当她站在院落的尽头,站在墙下,心中只剩下凄然和是为。隔壁的院落,是漠北锦城的人家,便是笛声再熟悉又如何?便是似曾相识又如何?到底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回来了。
一墙之隔的笛声逐渐的停了下来,宁晖背靠着墙身,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截银色的衣摆,从天下落了出来,悬空在宁晖的脸颊边。宁晖来不及擦拭眼中的泪,望向坐在高处那人,如此清晰又鲜明,一如当年。
“哭什么?想我了。”蒋鹰一跃而下,凑在宁晖的脸颊边,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嫌弃道:“越来越丑。”
宁晖站在原地,怔愣许久都回不过神来。好半晌,她才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蒋鹰的面颊。蒋鹰眉眼飞扬,嘴角轻勾,将脸凑到她的指尖上,浅棕色的眼眸溢满了喜悦和情意。直至感受到指尖上肌肤的温度,宁晖才有种脱离梦境的现实感。
有时,我们的心,便是如此的偏颇。它会逐渐淡忘那些曾背叛伤害过它的人。却时时默默地惦念着,一直喜欢它,温暖它,对它从不曾改变的人。
两年不见,眼前这个人该是陌生的,有隔阂的,可当他一如从前那般,得意又炫耀地站在自己面前时,两个人竟好像从来没有分开一样。七日一封信,每日的琐事都记录在案,宁晖知道他每日一切,喜欢吃的菜、喝的茶,高兴时,不开心时,以及他很精细地养着自己的鹦鹉……
蒋鹰那双微挑的桃花眸里,倒映着莫名的微光,仿佛有七彩斑斓的波光荡漾其中,他的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傻瓜。”
这一声熟悉的话语,宁晖的心中溢出一股甜意来,让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越落越多:“你回来了?”
蒋鹰绷起了脸,挑眉道:“自然要回的,不然你等谁?”
宁晖看向蒋鹰手里的紫竹笛,笑道:“我早该想到吹笛子的是你,开始你身受重伤该是没好,笛声在第一个月时,时间非常短,后来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便是一宿……”
蒋鹰瞥了宁晖一眼,宛若施舍般,不屑一顾道:“除了本侯,谁会为个傻瓜如此?”
宁晖看见蒋鹰得意洋洋的神情,便情不自禁地想发笑:“吹了四五个月的笛子都不敢露面,到底谁才是傻瓜?”
蒋鹰侧了侧脸,躲开了宁晖的目光:“方才哭什么。”
“哪有哭什么,不过是沙尘迷了眼。”宁晖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侧脸,哼了一声,“你这个时节赶来漠北,是不是打算遵守诺言,前来我家迎娶的?”
蒋鹰挑眉,斜了宁晖一眼:“自然,你还想拒婚不成?”
宁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那你以后会对我好吗?和以前一样好。”
蒋鹰极轻微地勾起了唇角,正儿八经道:“你得先对我好。”
宁晖见蒋鹰如此别扭,忍不住又一次地笑出声来,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蜜水里一般。她伸手紧紧地拉住了蒋鹰的手:“你先跟我来。”
蒋鹰想也不想便跟上了宁晖脚步,宁晖忍不住的笑着,紧紧攥住蒋鹰的手不管不顾跑了一路,绕过花园和池塘,直奔后院的花厅。
东厢花厅外,伺候的嬷嬷们见宁晖拉着个男子跑了过来,俱是微微一愣,急急忙忙给宁晖打手势。直至此时,大喜过望的宁晖才想起来,宁老夫人这会该是正在会客,连忙蹑手蹑脚的拉着蒋鹰,躲在了外门侧的帷帐后面。
花厅内,宁老夫人正陪着个雍容华贵的老夫人,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笑意。那位老夫人看起来,最多知天命的年纪,虽有些白发,却丝毫遮盖不了她自身的风华。这般的年纪,妆容依然精致到无懈可击,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典雅,带着让人自惭形愧的矜贵。
宁老夫人不知低声和老夫人说了些什么,那老夫人拍了拍宁老夫人的手,开怀大笑了起来:“你说的对,咱们两家算是有极大的缘分,我那孙儿生来就是个有福气,这般的好女孩,多少人都求不来,偏偏落到我家来了。”
宁老夫人听闻此言,抿唇而笑:“一会她来了,您可别夸她。她可不像您养出的孩子那般老实,她主意大着呢!”
那老夫人道:“老实听话不见得有什么好的,不过让那些刁钻的人欺负罢了。我那孙儿就是太过老实听话,又不怎么会看人脸色,合该找个厉害点能操持的主母,你家孙女聪明伶俐再合适不过了。”
宁老夫人笑得见眉不见眼,得意地摆了摆手:“还是老实听话好啊!不会看人脸色,那是为人厚道。莫说他自己本就是个有本事的,就咱们家在锦城,断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活。老身我最喜欢的就是老实听话的孩子,还是您会养孩子。”
那老夫人也笑了起来:“上次看的日子都拿回来了吗?”
宁老夫忙将三张红纸放在了桌上:“前日一早就给送了回来,这不等您先过了目。这三个日子,您觉得哪个好一些?”
那老夫人将三张红纸看了又看:“北地的十二月太冷了,我可舍不得孩子们受罪,九月初和十月底都挺好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家具都已打好了,那些木材都是我自他小时候,便攒起来的百年沉香和紫檀。如今我家是什么都不缺了,只缺你家的新娘了,你看看哪个日子更好一些?”
宁晖躲在帷帐后面,听到两人把日子定日子,下意识地皱皱眉,迁怒般地瞪了蒋鹰一眼。蒋鹰径自玩着宁晖的手指,宛若没听到两个老夫人的话一般。宁晖从帷帐中伸出头,看向侧对面的宁老夫人,不停地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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