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造反的未婚夫》第98章


但他神情漠然,语气毫无起伏:“臣方才已经说过两遍了,臣是越州霁县人,父亲是越州通判卫成肃,母亲嵇氏出身江南,从未来过京城,臣有父有母,绝非圣上亲子。”
“你母亲如何没来过京城!现如今那寺庙后头,还立着你母亲的墓碑!朕当年没护住她,是朕对不起你母亲,这五年每逢她生辰,朕都出宫为她守夜贺生,也算为她尽最后一份心。”
说到后来,许是想起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皇帝原本还暴怒的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微微叹息,语气里竟然有了几分愧疚。
“皇上应是认错人了。”
很可惜,跪着的少年并没有因为天子这样的态度而有半分动容,嗓音平淡,“微臣亲母早在八年前便已逝世,葬在了越州霁县,是微臣亲自守的灵。”
“朕不是傻子!”
皇帝一瞧见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怒气再次升了起来,抬起手,又砸了一个杯子过去。
卫珩没躲,但也没砸中,因为力道不够,杯子落在了桌案前,骇住的只有外头守夜的太监。
“卫珩,你少在这跟朕装痴弄傻!你这样的本事,朕不信你半点不知。早在你科举殿试之时,朕就派人去查了,那卫成肃和你没有半分亲缘关系,你姓周不姓卫,是朕的儿子!”
“不是。”
皇帝眯了眯眼睛:“卫珩,你不要以为你是朕的儿子,就可以如何没分寸!父子君臣,你首先得是朕的臣子。”
“微臣是皇上的臣子。”
卫珩抬起头,直视上首的男人,眼神桀骜,“但不是您的儿子。”
“你。。。。。。”
皇帝拿手指着他,怒火攻心,连印堂都黑了几分,颤颤巍巍的,因为气的急了,一个字儿也没能说出来。
换做是旁人,见着皇帝这副模样,说不准都已经吓得磕头告饶了。
但是卫珩不。
他扯了扯唇角,似嘲非嘲:“倘若我真是你的儿子,我还不如死在娘胎里了。”
“做我父亲,你配吗?”
。。。。。。
整个大殿沉默了许久。
静的连夜风落在折子上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嘭!”
这一次,不是茶盏碎裂的声音。
而是整个桌案都被掀翻了。
莫说是殿外守着的小太监大宫女,便是伺候宣帝几十年的大内主管梁汤都忍不住颤了颤。
殿内传来宣帝暴怒的吼声:“卫珩,你莫要以为朕不会杀你!”
而下一瞬,里头就传来了剑出鞘的声音。
“梁、梁公公。。。。。。”
“闭嘴。”
梁汤眉头紧皱,转身盯了后头的小太监一眼,满是沟壑的脸上全是风雨欲来的威吓和狠厉。
吓得小太监一抖,连忙垂下头,战战兢兢地俯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里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居然闹到了如此地步。
明明圣上今日刚吩咐人去宣卫侍郎时,心情还极好,晚膳都比平时多用了一碗羹。
怎的卫侍郎才进去不到半个时辰,竟惹的圣上连剑都拔出鞘了。
也不知卫侍郎究竟说了什么,万一圣上到时一个迁怒,他们这些守夜的太监宫女全都得死。
只盼着卫侍郎能力挽狂澜,让圣上怒火平息了才好。
。。。。。。。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的动静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殿内静悄悄的,听不见半点人声。
而后又是许久。
若不是还能透过窗户纸隐约瞧见两个身影都在动,他都差点要以为圣上真把卫大人给杀了。
隔了好半晌,久到梁汤腿都已经跪的彻底麻透之时,殿门忽地被打开。
竟然是圣上亲自推的门,站在殿门口,淡淡瞥了外头跪着的太监宫女一眼:“梁汤。”
“奴才在。”
“都处置了。”
“是。”
果然,听见这话,跪着的宫人们几乎抖成了一团筛子,却一句告饶也不敢开口。
宣帝静默片刻,叹息一声,低沉的嗓音有些苍老:“你来,替朕拟个旨。”
“是。”
“北疆势重。。。。。。”
才刚起了头,皇帝就顿住了,盯着座下跪着的少年,沉默了许久才继续往后道。
梁汤在一旁拟写圣旨,越写越心惊,尤其是当圣上说到“调任卫珩为大将军,镇守北疆”时。
一道圣旨不长不短,念的再慢也该拟完了。
圣上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盖了印,直接就把圣旨丢在了卫大人身上。
那力道大的,说是打出去的也不为过。
卫大人从膝上捡起了圣旨。
神情十分平静,仿佛这圣旨上写的不过是一副春联。
“卫珩,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必了。”
卫珩打断他,“臣,叩谢圣恩。””
而后站起身,直接走出了殿门。
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
梁汤已经完全被他这嚣张且桀骜的态度给震住了。
整个大宣,敢这样对圣上的,卫侍郎。。。。。。不,卫大将军绝对是第一个。
“好。”
宣帝怒极反笑,“好个卫珩!不愧是卫珩!朕倒要看看,他要与朕对着干到何时!”
……
月明星稀,树影斑驳。
此时已是深夜三更。
天子脚下,城门重守,到底还是维持了难得的安稳。
但这安稳究竟能维持多久,谁也说不清楚。
满朝这么多臣子,高官厚禄,享尽安乐,却尸位素餐,蝇营狗苟。
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
这大宣不亡,卫珩都觉得是个奇迹。
此时此刻,除了打更人敲着锣巡夜报时,四处静悄悄的,什么人声都听不见。
这片是满京城最好的地段,占了无数条街巷,朝中重臣,世家侯门,一大半儿的府邸都在这块儿。
堪称是京城的富贵巷。
三更时分,富贵巷里的富贵人都早已睡下了。
没人知晓,就在两刻钟前,在皇宫深院里,暗藏着多少汹涌。
而卷起这汹涌的人,这会子正不慌不忙地漫步在深夜的皇城街巷内。
手里还拎着一卷圣旨。
这封调任的圣旨,虽然已经被宣帝直接丢给了卫珩,还压盖了玉玺印章。
但正经宣旨,还是得等到明日上朝后,任命的流程也须得下朝后才开始走。更何况,宣帝甚至都未在圣旨里指明,究竟何时才要卫珩去北疆赴任。
仿佛只是一气之下,玩笑般地就下了这么一道任命旨意。
说不准在他心底,他压根儿就不想当真。
但也不用他想不想。
因为不论他想不想,卫珩都会让这道圣旨成真的。
对于如今的卫珩来说,京城太乱,耳目繁多,琐事杂乱,如今破罐子破摔了也好。
他正需要一个天高皇帝远的自由广阔地去撒欢儿。
当然,整个大宣,今日的下旨的宣帝自己,明日入朝听旨的文武百官,都不知晓卫珩今夜这样仿佛不要命一般的违拗,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除了一个人。
“谁?”
少女倚坐在院下亭内,本只是因为心事太重睡不着,想出来透透风,连守夜的丫鬟都没惊动。
但突然听到什么动静,眯起眼睛,放下手里的团扇站起身,四处观察。
十分警惕。
卫珩很满意。
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宜臻条件反射地就往后踢腿,手肘上击,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跟着武师傅练过的架势。
只是明眼人更瞧的出来,身后的人功夫显然远胜于她。
轻轻松松一侧身,就躲过了她所有的攻势,反而手掌一裹,直接反剪住了她的双手。
凉亭内静了片刻。
“卫珩?”
“是我。”
男人放开她,在她对面坐下,果然是熟悉的散漫嗓音:“怎么认出来的?”
深更半夜,四周仅有一点薄雾般的月光,男人的面容一半隐在黑暗里,只能望见见鼻梁和下颌角的轮廓,利落又冷肃。
宜臻松了口气。
但多打量两眼后,竟又莫名觉得有些酸涩。
其实认真算来,卫珩如今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
许多与他一般年岁的,今年连科考都还未过。
他却早已立业,要成家,麾下指挥着千军万马,日日计算着千金万银,羽翼下护着整支卫氏和未婚妻的亲友,心里藏了一个天下。
所有担子他都挑在肩上,仿佛当年一力撑起祝府的祖父。
不,他挑的担子甚至比祖父更重。重许多。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太过出色太过能干,这两年来,政敌咬牙切齿他的老奸巨猾、下属敬畏与他的深谋远虑、亲友感慨他的可靠莫测,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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