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策》第282章


女皇陛下如是想着,仿佛忘了——自己夏日里曾经嫌热,一不留神将她冬日的大暖炉踹出去的经历。
而暖炉不记仇,手臂一搂,满满地抱着她。
“如今南边怎么样了?”
“你便是有再大的能耐,等耶律泽回过神来,东国的兵力,也不足以和南国抗衡的。”
夜宸卿笑了笑:“这些日子忙着安顿夜氏,那边依旧僵持着。”
“东皇和南皇之间不干不净的,前些日子我不得不选择诈死,也是他二人合谋的结果。”
“如今,便是我死没死,恐怕他们都下不了定论。”
弋栖月笑:“如此也好。”
“宸卿,既然他们不知道,你不妨就悄无声息的,以后直接来北宫,也免得纷争。”
孰知夜宸卿这厮愣了愣,却是摇头:
“陛下,如此,却是行不通的。”
“臣下虽是夜氏之人,非是东国皇室,虽说以后终归要回北宫,但是如今东皇垂垂老矣,东国后继无人,这么多年了,臣下不能瞧着东国陷入混乱,甚至让东国百姓的性命,沦为南国刺向北国的刀枪。”
“陛下,臣下……”
弋栖月叹了口气:“朕……不过是说说而已。”
说说而已。
却是不忍心说出来,她这么讲,似是一句玩笑,实则是暗暗存了多少心思和不安。
“总归你也是要回来的,朕也不至于急这一时。”
“既然如此,你这厮怕是今日便要走。”
夜宸卿修长的手摸着她微乱的发,闻言手一停,他却是低低应了一声。
是了。
弋栖月想着,也许如今自己应该感动,而绝不是埋怨或是不满。
感动他如此奔忙挂牵,却还要从东国来瞧她。
咬了咬牙,倒是直起身子来,大抵披了件袍子便翻过他去下了榻。
夜宸卿反手拦住她:“陛下,凉。”
弋栖月头也不回,只道:“朕去给你寻衣裳。”
却是断断没脸说出来,昨晚自己因为不想让他跑了,迷迷糊糊地竟是将他衣裳扯了,丢出去老远。
夜宸卿这边拽着她的手臂,从一侧拽来个毯子给她包上,他的手臂修长,便全全地拿着毯子将她裹住,霎时间弋栖月只觉得暖和得紧。
弋栖月偏头嗅了嗅这毯子上的苏合香,只觉得香气满满地溢在心间。
直到她裹着个毯子披着件袍子回了榻上,手里执着一套玄色的衣衫,搁下衣裳来,将长发凌乱未着半缕还半闭着凤眼的这厮拽起来。
“喏,这件吧。”
夜宸卿点了点头,伸手本想接过来。
孰知弋栖月不知从那里变出个布带来缠了他的眼。
“朕给你穿。”
正文 288 病
夜宸卿的身形停了一停,随后却是勾起唇角来淡淡而笑。
即便被蒙着眼睛,也没有半分慌乱之意。
“好。”
全然不加掩饰、亦是不加防备。
一副任由她肆意摆弄的模样。
弋栖月垂落下眸子来瞧着他,面前的男人精致、修长而又结实,这些年的动乱下来,这副身子早已不似她第一次瞧见时那般罕有疤痕,可是如今,即便是身上的疤痕,她分明记得落下时候的骇人和心惊,如今瞧来也是分外漂亮。
这个男人如玉一般。
而那些疤痕便是玉上的刻痕,恰到好处,竟显得愈发完美诱人。
不知不觉间已然俯身下去,说好了是要亲手给他穿衣裳,如今却是用朱唇勾勒着他那一道又一道疤痕。
许是不曾料到这一出,触碰的一瞬,夜宸卿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再然后他略微皱了皱眉头,却是毫不加阻拦地任凭她吻下去。
这卧房里一时间安静得紧。
直到女皇陛下缓缓将唇移开去,伸手立着一旁的衣裳。
依旧被蒙着双眼的人却缓缓启口:
“昨日臣下到的时候,恰恰瞧见陛下同他在房里。”
弋栖月的手停也不停,只道:
“朕猜着也是差不多的时间。”
夜宸卿这边抬手似乎在摸索着,于是弋栖月抬手拽住他的手。
他却手指一绕反包住她的手。
“怎么了?”
弋栖月愣了一愣。
夜宸卿这边声音沉缓依旧:“臣下听见陛下同他将,不介意同他走肾不走心。”
弋栖月咬了咬唇,随后低声道:“大抵是不……”
夜宸卿却摇了摇头:“臣下只是想,陛下不要太委屈自己了。”
“以往的事情也许过不去,但是不要用那些来为难自己,过程难受,便不必记得过程,只记个结果便好。”
弋栖月颦了颦眉没再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挠着他的手心。
心下却想着,大抵该收到‘不要太委屈自己’这句话的,应当是宸卿吧。
墨苍落得不到她的时候,他会强制性地让她出现在他的区域,会一厢情愿地说‘你不会爱人’,会自负地相信她的一切含情脉脉,会让她亲手赶走所有有威胁的人。
墨苍落,得不到她的时候,依旧在奋力地占有。
只可惜她弋栖月忘不了,当初众人唾弃她的时候,他转身地决绝背影,他不信任的眼神,和轻描淡写加以罪名的神情。
他如今说他当初信她,那又如何呢?不过是心更凉上几分罢了。
至于夜宸卿这厮,偏偏是个反着的。
曾几何时他也对她说过,希望她能忘记墨苍落,可是当她含糊其辞地应答时,他便沉住气选择了顺其自然;而后墨苍落要她让宸卿离开,他分明手里有着那染血的帕子,却是施施然一句未多言,沉默着放开手来;如今谈起墨苍落,他竟还能说出来,让她只记个结果,而不去想让她痛恨的过程,半分也不‘落井下石’。
可是这个男人分明又没有放手,他在他母亲面前全全护着她,无论她丢到什么地方,他总是能寻到,那一晚他以轻功跟着车跑了那般远,随后却又悔恨地以为她出了事。
每每都将错误归于自己,而让她心里舒坦的人,一直都是他。
弋栖月说不出来,如果不是他,她还能选择什么人。
有一种事情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那日夜宸卿倒是当真说对了。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一面想,一面已给他将里衣穿好。
这厮便乖乖地展开手臂来,等着她将那数层的外袍给他套上。
这一展臂,打开来的肩线却是愈发明显,漂亮、大气、不可方物。
按理说给一个宽肩膀、偏偏还比自己高出不少的人穿衣裳,应当是一件较为烦累的事,可如今弋栖月做来,却觉得自己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弋栖月便左左右右地移,大抵给他将外袍层层套上。
她伸手出去小心地理了一理,夜宸卿依旧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身形挺拔而又漂亮。
末了都打理齐整了,抬手取了腰封来。
她欢喜的是那种带着响扣的腰封,因为每每打开来,只需轻轻一戳,便能听到‘咔哒’一声轻响,悦耳轻快得紧。如今虽说知道他这一身褪下来的时候她应是不在他身旁,却还依旧忍不住选了这么一条。
这厮的腰结实,偏偏却又不粗,和宽阔的肩头一比,全全是一个倒立的角,林林立立又仿佛是峻挺的树。
弋栖月执着那腰封在他腰间好生紧了一紧,随后寻到自己最为欢喜的那个响扣,心满意足地‘咔哒’一声给他合上。
“朕最欢喜这条腰封了,摁开的时候声音和手感都格外好。”
她啧啧地低声道。
夜宸卿扬唇笑笑。
弋栖月却继续道:“你这厮出去了,不论是人还是腰封,可都不能丢了。”
夜宸卿颔首:“好。”
她思量一二却又道:“朕昨日说的‘走肾不走心’,全全不过是推脱,如今哪里有那么多肾肯走,不走心,朕是断断不可能同人走肾的。”
夜宸卿笑:“臣下知道的。”
大抵又谈了几句,却是不管肯不肯地都要放人走了。
偏偏这一次还不比上次,夜宸卿这厮在养心殿中便道了‘别过’。
如此弋栖月倒也有点后悔给了他暗卫的令牌,弄得如今连送别的理由都没有了。
咬了咬牙也是放他走了。
心下却暗暗想,下一次相逢,应当不是他再过大抵一个月来瞧她了。
等不了那般久了。
因为一局棋已经开始了。
而这一局棋注定不会下太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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