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策》第287章


可是也问不出来,她究竟带没带那镯子。
他转身过去,心里却觉得自己可笑。
曾几何时,当他确信她念着他,为他好的时候,他想着,这丫头不会变心,而他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等他忙完那一切,再陪她补偿她也是不迟的。
可事实证明当时他的想法是错的。
如今,这丫头变得让他琢磨不透,虽说她为了他肯同夜宸卿一刀两断,让夜宸卿离开北宫,可是前提也是他以社稷之事相逼,何况……这并不能代表,她是欢喜他的。
可就在现在,他偏偏就舍不得了。
偏偏就要在心里想,她究竟是如何意思?
偏偏希望,她对他走心。
自己……大抵也是贱骨头。
墨苍落不再回头,唇角的笑意却是涩然而暗冷。
如今时芜嫣躺在一侧的车架里,病虽然将将好了,却也已经没有力气切切察察了。
以至于,外面这一番本应让她放心甚至感动的谈话,她也没听见。
至于胥先生。
他此后知道孙兰没有死,心里惴惴然,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如何能敢使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其实那一日,孙兰落水,的确是他动的手脚。
此前孙兰发现他,同他谈话时,胥先生已然发现了,孙兰虽然说话滴水不漏,但实际上,也是在刻意地逃避一些话。
甚至,她在强行掩饰自己的慌乱。
可惜当时胥先生摸不清这孙兰究竟会不会武功,而她显然已经满是戒备,事到一半,墨苍落回去了,又打了岔。
于是胥先生思量了一下,决定绕个弯,继续此前的计划。
他刻意在走到拐弯处时,同那丫鬟说,他还有关于夫人的一事要询问孙太医,请她稍等一二,随后匆匆离开。
他赶上孙兰的时候,她的脚步已经放缓,显然是放松了心思,不再戒备了。
胥先生一路跟着她到几乎无人的花园,最后出手将她推入水中。
孙兰便在水中扑腾,胥先生在暗处,知晓她不会水,愈发放心。
心下想着,如此也方便了,比起刚才直接杀了她或者劫她走,如今这样,假装是个意外,反倒更能让自己免于被怀疑。
只可惜,算计着那边那丫头在,又怕被怀疑,胥先生注定不能在看着孙兰彻底死透了才离开,否则时间上,太容易被查出来。
瞧着那边孙兰的挣扎愈发无力,他沉了口气,打算赌上一把,便转身离开了这一处花园。
可是……
谁曾料到,当时眼看着半条命都没了的人,竟然能活下来?
也许孙兰能猜出来,或者,即便她猜不出来,一旦将事情告知弋栖月,弋栖月是何等机敏的人,只怕也要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思量间,胥先生满头冷汗,抬头暗暗瞟了一眼弋栖月。
孰知如今弋栖月只是抬眼看着墨苍落的背影,全然没有注意他。
胥先生再度松了一口气。
——也许还没有被怀疑,应当还有时间周旋。
只需要找到一个替罪羊,他便可以彻彻底底、金蝉脱壳。
正文 293 一曲《家门谣》
送罢墨苍落,弋栖月回到宫中,却恰恰碰着湛玖执着一封信归来,她一瞧,确是夜宸卿那厮的回信。
这时间错开得当真是刚刚好啊。
弋栖月打开信件来,映入眼的是熟悉无比的字迹,瞧着那厮还是忙里偷闲地给她写了这般多,心里竟是有些没出息地、暖融融的。
再仔细瞧,这一封信,只有第二段写的是暗器一事,他答应了下来,并约着详谈,却只有寥寥数行。
剩下的,一则是大抵交代南边的情况,一则是嘱咐了她半天。
至于嘱咐的,也全是一些添香弄茶的小事,甚至还说着,他想起来床头有一个硬尖角,应当让人尽快修好了,弋栖月也全全瞧下来,末了觉得这厮当真是婆婆妈妈的,只是她偏就嫌弃不起来。
真心欢喜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抵是即便瞧不见人,只看着他写来的一封信,头脑里便能想起影儿来,然后不知不觉地嘴角上扬。
索性同夜宸卿约在了灵隐寺,一同前往瞧母亲。
一则是让他和母亲都安心,二则是灵隐寺最为安全隐蔽。
至于除夕宴,身旁少了一个人,弋栖月端坐在高台,眉眼里却是平淡而又安然。
她早已不是那个年轻的、强行掩饰自己慌乱的帝王了。
如今北国言论捏在她手里,而她也分外肯定,如今没有人再敢公然为后庭之事直言。
更何况,此事她虽说不是全然正确,也绝非是全然错误。
钟声起,北国女子执盏而起,举杯祝酒。
群臣亦是举酒庆贺。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大抵闹了半夜,直到杯盘狼藉,各自散去。
弋栖月举步走在北宫御花园里,微醉,步子却是稳健的。
湛玖和碧溪二人,一左一右随在她身后。
弋栖月便一路走着,直到她停在高台之前——
去年此时,就是在这里,那个傻乎乎的夜宸卿。
烟花便在远处一朵一朵地绽放开来。
弋栖月的眸光闪了闪,却是立在此处默不作声。
她知道自己并不必等,因为他不会来。
前一封信上,他说,除夕之夜,东国南国变乱之时。
于北都遥遥相望,插不进手去,便在此安安静静地等。
这是一个趁火打劫的时代,北国早已养好了兵力,只等东国南国一乱,而墨苍落那边也‘勤快地’将三州各个杂乱势力去除并吞,便是她弋栖月趁乱而出,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了。
也许这样不仁不义,甚至会被冠以‘枭’字,但是,如果有最简单而直接的、损失最小的、通往和平安定的方式,又为何要不选呢?
此时此刻,东南两国边界,对峙依旧,没有烟火。
南国主帐里,传出压抑的咳嗽声。
“陛下。”
卫成碧端着一杯羹汤跪在桌旁,头都不敢抬。
耶律泽没有回话,许久之后,卫成碧只觉得托盘一轻——那杯羹汤终于被他接过去了。
耶律泽重重吁了一口气,执着汤勺一勺一勺地喝着羹汤。
这分明是除夕夜,可是莫说除夕宴了,他身为皇帝,却是连一口东西都不曾吃。
大抵中午也没顾上……
罢了,记不得了。
卫成碧依旧跪在地上,只是小心翼翼地瞧着面前的男人。
他还不到三十,二十多的年纪,头发却已见了白。
卫成碧说不出其他来,只觉得见状心里酸酸涩涩的。
大抵是因为,虽然她和这个男人之间别扭而罕有感情,但是至少,从始至终,他都只有她一个女人。
不管是他作为世子,还是作为皇帝,虽说他并不宠爱她,但也不曾再纳一人。
她卫成碧不是皇后,却是那空荡荡的南国后宫唯一的主人。
卫成碧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她懂得这一切的不易,懂得他对她多少还有信任和尊重,懂得如今能走到这一步,救下家里的母亲,不说八成,也有五成是因为他。而南太后去世之前,也攥着她的手,颤巍巍地托她照料耶律泽。
如此,卫成碧咬着牙觉得去做。
“陛下歇歇吧,今日是除夕。”
声音很小,她低低道。
耶律泽久久没有回话,末了却是低声道:
“因为是除夕,便可以歇息吗?”
“战局僵持,越是特殊时候,越容易被对方钻了空子。”
卫成碧身子一抖,随后忙伏地:“臣妾胡言。”
耶律泽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疲惫:“不曾怪你。”
“起来吧。”
卫成碧松了口气,乖乖站到一侧。
却只见身旁人立起来,举步朝着营帐门口走去。
帘子打开来,他的身影映着月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冷。
卫成碧在他身后只是默然瞧着。
却是不知不觉间,听见了一阵低哑的声音,仿佛是琴声,仿佛是歌声。
耶律泽立在前面,脊背亦是一僵。
细细听来,分明是《家门谣》。
霎时间,铁血汉子的眼眶便煞红了一片。
想起了他小的时候,没有弟弟妹妹,父皇母后守着他一个人。
当时父皇会将他举到肩头,摇摇晃晃地吓唬他,然后笑呵呵地说这是给未来的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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