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云胡不喜》第433章


如今很少插手程氏运作的程世运坐下来。
陶骧自然知道他这岳父大人的手腕。双方正在角力,鹿死谁手其实很难预料。
他为此已经筹划了很久。他在看清楚程之慎的计划之后,就没指望过能顺利把在债券上亏空的钱全数拿回。但是因此受到掣肘,更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他并不是没有耐性的人,忍到这时,耐性已经被消耗光了。上天送给他一个戴孟元,竟然还送来了逄敦煌,如果没有这两个人,他也许解决起自己面临的困局要慢的多也难的多。
逄敦煌为什么帮他,他自然清楚。
并不只是因为他曾经是廖致远将军的救命恩人,而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目标。而这个目标在实现之前,都将把他们两人牢牢地绑在一起。
逄敦煌一笑,道:“眼下的事你想想如何收手。静漪很快就回来了。”
陶骧啜口咖啡,已经冷掉了,味道有点怪。他皱皱眉。仿佛只顾了咂摸这冷咖啡,并没听到逄敦煌的话。
逄敦煌这些日子来已经摸透了他的性子,知道他不想回应的时候,任你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他看看时候差不多,自己也该走了。
陶骧没有再留他。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下面院子里接连的刹车声。逄敦煌看陶骧动作静止在那里,抻头一看——从车子上下来的人竟然是跟着静漪去南京了的马行健——他故意大声说:“小马回来了!”
陶骧看他一眼,正要转身,忽见紧跟着下车来的那个穿着草木灰色猎装的女子,正是静漪。
陶骧愣了一下,没想到静漪会直接到这里来。
看样子她应该心急如焚。
逄敦煌看他望着静漪,早前还算是温和的面色,渐渐沉下去。他皱了皱眉,说:“我先走。”
陶骧点头,送他出了办公室门。
逄敦煌下楼,转了两段楼梯,远远地便看到静漪上楼来了——在司令部大楼这深深浅浅的灰色背景下,她移动的身影仿佛只有那一团乌黑的头发显眼一些……逄敦煌先站下了。等静漪走到近前,回了马行健的礼,他看着静漪,问道:“静漪,你回来了?路上还顺利吗?”
静漪点了点头。
逄敦煌打量她,消瘦的静漪简直像一张彩色画片样单薄。憔悴,娇弱,然而眼睛又是那么的亮。
“陶司令在等你。”敦煌侧了身。
静漪又点点头。
也许是因为在司令部,逄敦煌称呼陶骧为司令,这让她觉得他们两个果然真的是同一阵营的了。
“静漪,”逄敦煌见静漪沉默地看着自己,忽然浑身不自在起来。“方便的话,过两天见一面,我有话和你说。”
静漪站的位置距离逄敦煌有两三个台阶,她本来个子就比他矮了不少,这样更要仰着头看他。
她轻声问:“好。不过,任医生他们也被抓了吗?”
马行健早已离开他们一段距离,在稍远处等着。
她声音极轻,这句话只有她和敦煌听得见。
逄敦煌低声道:“是这样的……”他刹住话头。看着静漪,他意识到静漪恐怕对他是有点误会。但要他在这里跟静漪解释,一是短时间内来不及说那么多,二是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也不该说那么多。
看他沉默,静漪说:“虽说不能为他们打包票,但如果真的是被连累的,能保全他们,就想想办法吧,敦煌。”
她没说别的也没有问别的,对逄敦煌点头示意,继续往楼上走去。
逄敦煌站在原地目送她上楼。
他的副官元秋跑上来叫他快些走,再不走就来不及赶回去探望逄老爷子了。逄敦煌听了莫名烦躁。他父亲派人来找他回家去,想必是因为任秀芳的姑母郎太太的缘故。任秀芳夫妇的被捕让郎太太一直担惊受怕,在她看来唯一帮得上忙的就是逄敦煌。
逄敦煌也不能随意透露内情,只是告诉郎太太他会尽力帮忙。老太太不见侄女夫妇回家,仍哭哭啼啼,惶惶不可终日。
现在见到静漪,他更加希望这场风波赶紧过去。
他快步下楼梯……
静漪站在陶骧办公室门外,卫兵向她敬礼。
提枪声音响亮的她想在办公室内的陶骧一定也听的清清楚楚。但是房门紧闭,要卫兵叩响门板,里面才有回应。
静漪走进去,陶骧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后。看见她进来,他站了起来。
静漪的样子让陶骧吃惊。
料到她刚落地便来他这里见他,必然是风尘仆仆,却没想到才这么些日子没见,她瘦的脸上仿佛只剩下那对大眼睛了。就是这对大眼睛看着他,一瞬不瞬的。
她说:“我回来了,牧之。”
第二十三章 (二)
他终于走过来,站在她身前。
他高大的身形完全笼罩了她,看着她。
他问:“不是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吗?”
静漪垂了头,过来一会儿才说:“我那是……”
她抬眼看了他。他见了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目光里有审视,这让她顿时像被扎了下心尖儿。
她攥着手,问:“难道你不欢迎我回来?妲”
陶骧说:“那得看你为什么回来了。”他说着,回手拿了烟盒来,抽了一支。点燃香烟时扫了她一眼——她脸上有一片阴影晃过,眼睛里也有火星子闪了闪——他抽了口烟,“作为陶太太,欢迎之至。”
他踱了两步,从她身边经过,坐了下来。
静漪望着陶骧。
他语气淡淡的,面容也淡淡的,似乎是有一点笑意,越是这样,越是让她觉得冷酷。
陶骧抽着烟,等着静漪回答他。
她雪白的一张脸在他面前,光洁的额头平滑的犹如满盈的月光……她不出声,静静地站着,看着他。
“牧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如何?”静漪轻声问道。
他这间深邃宽阔的办公室让她觉得太空旷。他距离她明明不远,却有种触不到的感觉。
“就在这吧。我今天很忙。”陶骧说。
见他拒绝,静漪沉默了。
“说说,你预备在南京滞留不归的,又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陶骧问。
静漪预料到他会问,轻声说:“我没打算滞留不归,我只是想多待一阵子。”
“如果不是有突发事件,你倒的确可以多待一阵子的。”陶骧说。
静漪心沉了沉,人也跟着往下沉似的。
看见他之前,她想过见了面自己会一股脑儿地把那些话全都跟他说出来。就像她跟父亲和哥哥们那样,不是说哪怕是吼也可以。可是这会儿她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着他的脸,见了她毫无喜色……她说不出来了。
突然很想抱着他哭一场。
陶骧看着她的脸色。看起来这段时间是没有休息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过,眼睛有些浮肿。
“不是想和我谈一谈?怎么不开口?说不出口了?要不我来猜猜看,你究竟想说什么……”陶骧伸平了腿。这看起来是个很舒适的姿势。他笑微微地望着她,“既然已经通报南京,想必你已经知道,戴孟元被捕了。不但他被捕了还牵连了好多人。他的工作伙伴费法娴不必说,竟然还有任秀芳和赵仕民。费法娴出事,连累了她的父亲费玉明……费玉明被牵连,程之忱算盘落空了。程之忱算盘落空,程之慎卡住陶家的那点钱款就毫无用处。不但这一宗,恐怕程之慎现在正焦头烂额地应付一帮难缠的储户。稍不小心,程家多少年的基业,都得扔进去。这个时候,你怎么能不回来?回来和我谈一谈,这是应当的。”陶骧的语气波澜不惊。
他的确是这样的人。不管心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来到脸上已经是风平浪静。
她是眼看着这几天发生的事的,父亲和九哥严阵以待,在他这里,两件大事运筹帷幄,只有更累,他却能这么轻松地调侃她。
真不寒而栗。
她轻声说:“牧之,这手段很卑鄙。”
陶骧坐在沙发上,望向她的目光,利剑似的,能穿透她的身子。
他同样轻声说:“比程家的人应该不差。”
静漪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你回来就是要骂我手段卑鄙的?”陶骧歪了下身子,靠在沙发扶手上,懒洋洋地问。“真新鲜,你急火火地回来,竟然只是为了这个?你不该求我放了戴孟元、不该求我收手?”
静漪轻声说:“我求你。”
陶骧望着她。
她清清楚楚地再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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