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夜雪·花与月》第48章


刹那间湖中飞出几道闪电般的光芒,往天空逃蹿,可术士早有防备,刚飞不高处,一张镶着铜钉的网兜头就从天空罩下来。网稳稳地落在地上,里头挣扎着几条锦鲤,红白相间的、靛蓝、茶金……
下人们吓得魂不附体,而简长亭却是真的傻住了:银罗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锦鲤,他也不知道这荷塘中还有其他的鲤鱼精。
术士像是司空见惯了般,一伸手那网就如散开的藤爬进他的宽袖中,而那几条鲤鱼则被他装进了腰间那个不起眼的陶罐里。
“皇帝陛下,我想小简将军怕是也不知道那个银罗是成精的锦鲤,所以就不要跟他计较了。你们霜天都城不错,水质灵气十足,所以那么多锦鲤修成了精怪。不过看样子,她们多半还没修出人身,还没能为非作歹。妖怪中良善之类还是少啊。”术士一点都不在意身边的人是九五之尊,口气也很是随意,“所以皇帝陛下放心,这湖中的锦鲤精我会全部收走的。”
简长亭从震惊中回过神,问他:“你要把这些锦鲤带到哪里去?”
术士简单地道:“炼丹啊。”
简长亭瞬间犹如罗刹上身拔剑就刺,术士一偏头双指夹住了剑身,转头向惊得一愣一愣的皇帝说:“看吧,皇帝陛下,人类可是心灵最容易被迷惑的生物,一张皮囊便能迷失自我,小简将军是如此,赤松王也是如此。妖精就是有这种能耐,所以人间不能留妖。”
于是简长亭被关进天牢,直到术士把霜天城清理了个遍,霜天的浓雾散去,他才被皇帝放出来。
皇帝是个好皇帝,心胸宽广,让他官复原职,可简长亭却辞了官,在初夏的清晨打开城门时,打马离开霜天,从此再也没回来。
“鸦青衣,镇魂铃,炼丹……”白寒露看向正慢条斯理地喝茶的师弟,“没想到雪鳞一族还有人在。”
“是啊,原本我以为雪鳞一族的封魂师已经消失了。不过拿精怪去炼丹这种事,的确是雪麟封魂师的做派,冷酷无情得很。”白清明厌恶那些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恣意妄为的家伙,口气自然也善良不到哪里去。
柳非银拍拍他的大腿,一副很牛气的样子:“没事,下次要是遇见了,你跟狼兄两个人好好教训一下他就好了嘛。”
“那你呢?”
柳非银纯良英俊地笑了笑:“本大爷在旁边给你们呐喊助威哟。”
即使知道了自己是城灵还是一样的没出息,所以这座小城才会有一群妖怪大摇大摆地来扎堆啊。
收了几个白眼球的柳非银挺着胸膛依旧挺威风地摇着扇子,而此时一直默默坐在旁边吃东西的幽昙却突然问:“可是这些……跟小姐的所求有什么关系啊?”
众人听了这话才想起偏了题,纷纷望向衣昭和。
那姿态美好如诗画般走出的女主人眼神暗了暗,再抬起来,却是笑意盈盈的眼,只是那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阴沉。
那些在旁服侍的小侍们,抚弄着焦尾琴的琴师,还有茶博士都停下来了手中的活,捂着嘴轻笑起来。
“你们封魂师能走进这座飞凤楼,留下你们的肉身血液,就是帮了奴家呀。”
这时白寒露感受到了从四周缓缓浸来的水意,好似一只只冰冷的手,慢慢地爬上膝盖。
女子的娇笑声,好似叮叮咚咚的银铃,可又充满了彻骨的凉意。刹那间,香味馥郁的暖阁内浓雾弥漫,冰冷的水意汹涌地漫到胸前,明明看不到水,却有被冰冷的水渐渐淹没的漂浮感。
“啊,好有趣,吾辈好像坐在水中呢。”
水就是在那一刹那淹没了他们,而后化作汹涌的激流卷着他们冲进了一个未知的入口。
白寒露的手在水中乱摸,碰到一只同样在挥舞的手,下意识地牢牢握住,而后随着水流深深地往无底洞一样的地方沉下去。
第六章
【第五节】 
抱着千万不能失去意识的念头,白寒露不知道下沉了多久,朦胧中也只记得紧紧抓住身边的人,心想着若是能够一直沉到冥界去也就好了,总比这个气氛诡异的飞凤楼要强。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浓雾渐渐散去,白寒露看清了手中的拉着的人,咦,不是幽昙啊。
白清明跟师兄大眼瞪小眼:“咦,不是非银啊,那他们两个呢?”
四周都是犹如蚯蚓在地里拱出的纵横交错的中空岩洞,他们从一个岩洞坠进另一个相连的岩洞,若不是白寒露紧紧抓着白清明的手臂,两人早就被冲入不同的岩洞中去了。
“大概是被冲到其他地方了。”
“哦。”白清明大大地喘息一口,“可以呼吸,竟然不是水啊?”
“你现在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一下,你这位叫衣昭和的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白清明这才露出“刚想起来”的表情,接着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往下沉,好似平常戏水般自在:“啊……差点就被她蒙混过去了……”
你这还不算被蒙混过去吗?!
“你是不知道,我在风临城是很受敬重的,我在闹市中走过时,旁人都给我让出一条道来的。”
那不应该是觉得你个卖棺材很晦气的意思吗?!
“我和衣昭和小姐在街上偶遇,可是衣昭和小姐没有敬重我,而且她的飞凤楼人很多,以后肯定也有要做生意的地方,她邀请我去飞凤楼做客,我就去了。”
你确定这叫偶遇吗?!
“她送了我一盘白玉龙骨棋,让我帮忙,我就答应了。”
龙骨那是普通的女人会有的东西吗?!
“……然后师兄就来了,我想着师兄比我强,所以就带师兄来了。”
你根本就是不用白不用吧?!
白寒露磨着牙,感觉到彼岸花藤爬到耳边,原来是长溪也被折腾醒了,打着呵欠用耳语提醒他:大白,息怒,息怒,等脱离困境再把你小白的腿打折也不迟啊。
白寒露忍了好半天正想把他踹进另一个岩洞,却见白清明丹凤眼放大,看着足下道:“师兄,你看……”
话音刚落,两人的眼前就豁然开朗起来,水流的速度消失了,两人像两片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到了长满了漂浮着水藻和摇曳着龙胆花的最深处。白寒露抬头望去,头顶几十个岩洞,他们也不确定自己是从哪个岩洞里掉下来的。
“好浓的怨气。”白清明嘟囔着,“明明是个神奇美丽的地方啊。”
白寒露此时听到长溪在耳边喊,不要碰到花,会打扰到在这里沉睡的怨灵。
白寒露“哦”了一声,一转头看到自家师弟正伸手去拨弄那闪着蓝色荧光的花瓣,忙呵止:“不要碰!”
已经晚了,龙胆花像是突然从梦境中惊醒般,卷翘的花瓣变成锋利的爪牙,一个接一个的,全都惊醒。
白寒露退后两步,只觉得脚下柔软的枯草开始震动,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小心啊!”从半空中冒出温柔的呼唤声,他们抬起头看到从一个岩洞中游出一条通体银白,脊背羽状灰斑的锦鲤,薄如蝉翼般的尾翼疾疾摆动着俯冲而来。白寒露与白清明让出一条路来,在银色的锦鲤游过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的鱼鳍。
在他们的脚底离开水底的一瞬间,泥土中蹿出十几条巨大的狰狞的鱼骨,锋利的牙齿如钢钉般只咬碎了白清明的一片衣角。
即使银色锦鲤游得很快,那些鱼骨也丝毫不放松紧紧地跟着发出“嗬嗬”的怪叫,而这叫声似乎唤醒了这地底下更多的恶灵。
银色锦鲤为了躲避鱼骨群的追逐,以尾巴做武器用力地甩在鱼骨上,锋利的牙齿划破它的鱼尾,留下斑斑血迹。
白寒露这才看到,银鲤的身上布满了伤疤,有陈旧的也有新的,鱼齿咬的或岩壁刮蹭掉了鳞片,看起来过得并不轻松。
“师兄,小心!”白清明叫着,手中一张燃烧的符纸已经打出去,只见幽蓝的火光如利剑般飞过眼前,烧焦了他额间一根飞舞的发丝。
白寒露只顾着看后头,一转头才发现从身侧的岩石上也挤出的两条鱼骨被咒符打中,惨叫着甩着尾巴打中了追随而来的鱼骨,银色锦鲤趁此机会钻入岩洞中甩掉了那些鱼骨。
白寒露忍不住舒了口气,多少年了,他都没被这么狼狈地追赶过。
“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在山里抓兔子时,碰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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