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徐贤妃唐宫日常》第95章


太宗从魏征府上出来,太子远远地跟在后面。
眼见着太宗马上就要乘上轿辇,他突然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太子。巧合的是,太子的目光也正落在太宗身上。
父子二人远远相望,眼神里皆是平静中带着一丝悲伤。在这一刻,他们都有着同样的心情。以至于在这短暂的一瞬间,他们忘记了曾经的那些恩怨情仇,好像他还是他的好耶耶,而他还是太宗寄予厚望的太子,前途不可限量。
回到宫中,太宗的情绪一直不高。他时不时地看向门口,仿佛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惧怕什么。
徐慧知道,太宗是在等魏征病故的消息。等不到结果,他心里不安生。可是他又不想魏征死。这种为难的心情持续地折磨着他,让一向好眠的太宗夜里都不安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徐慧眠浅,又担心太宗。他若未能入睡,她也难以安眠。看他这样难受,徐慧慢慢地从背后环住他,柔声道:“陛下睡不着吗?”
他将她柔软的小手包在手心里,忽然觉得得到了一丝安慰。“朕吵到你了?”
徐慧无声地摇了摇头。
“最近朝堂上的事情多,朕冷落你了。”太宗长叹一声,似乎要把全部的郁气都吐出来,这才转过身来,将徐慧抱在怀里,低头亲吻她的鼻尖,还有那如同樱花一样粉嫩的嘴唇。
徐慧还是摇头,缩在他的怀里,乖巧安静。
夜已经很深了,她睡不着,眼皮却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垂着蝶翼一般的长睫毛。
太宗看着她秀美的小脸儿,忽然就觉得慌乱了许久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生离死别,真的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或许他应该庆幸,徐慧比他年轻许多。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有朝一日徐慧也要这样离他而去,他会承受怎样的痛苦与哀伤。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李二都不逗比了吧!正色
☆、第92话 
太宗这样一想,忽然觉得太子那般伤心难过,甚至怨恨他,似乎都是情有可原的了。他不能理解这世上为何有人会爱上男子,他永远都不会宠幸娈童,可他能理解爱一个人的心情。或许太子对称心,当真是动了真心的吧。
搂着徐慧温软的娇躯,太宗的呼吸趋于平缓,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结果次日一早,太宗即被噩耗惊醒。宫外传来消息,今日凌晨,魏征病故了。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骤然听说这个消息时,还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过去被魏征气得头疼之时,不是没有诅咒过他,希望魏征去死。可是等他当真离世之后,太宗忽然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寒风灌进那空洞里,痛得他几乎窒息,连呼吸都夹杂着疼痛。
或许潜意识里,魏征早已不仅仅是一个和他对着干的忤逆臣子,还是如长孙无忌一般的挚友,是贞观盛世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魏征病逝后,太宗下旨,命朝中九品以上官员皆去赴丧,并赠予羽葆鼓吹,陪葬魏征于昭陵。
可魏征的妻子裴氏因魏征平素俭朴,不肯接受羽葆鼓吹,只用布车运着灵柩下葬。1
为了表示对魏征的敬重,太宗自撰碑文,并亲自书写在石碑上。
新年原本该是皆大欢喜的时刻,可今年的年味儿,全都被魏征的死冲淡了。
太宗常和身边人聊起魏征。除了徐慧,还有起居郎褚遂良。魏征将褚遂良举荐给太宗,是他的伯乐。除此之外,两人更是好友。魏征的死,让褚遂良也悲痛非常。即使知道在皇帝面前不该面露悲色,褚遂良也情不自禁地面露哀容。
两人悲伤到了一处,不免多了些共同的话题可聊,大多是关于魏征的。
褚遂良道:“其实陛下不知道,玄成他也常常念起陛下的好处。只是他不愿做佞臣,宁可得罪陛下到底,从来不在您面前说。”
太宗一愣,没想到魏征还有这样的一面。他还以为原本的太子党魏征,在玄武门之变后会记恨他一辈子呢。
他没有想过,其实多年来君臣间的相处,早已让魏征从内心里认可了他李世民这个皇帝。毕竟如今这样的盛唐气象,不是随随便便哪一任帝王都能打造出来的。
人死如灯灭,除了一抔黄土,什么都没有留下。
太宗早已不再记得魏征给自己受过多少气,他只知道魏征乃是不可多得的谏臣。失去魏征,是他的损失。
“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太宗叹称:“魏征的死,使朕失掉了一面镜子啊!”
贞观十七年二月二十八日,太宗为了几年当初和他一同打天下的诸多功臣,命阎立本在凌烟阁内描绘了二十四位功臣的画像,是为《二十四功臣图》。2
功臣图的比例皆按真人大小,画像面北而立,立在凌烟阁内。
凌烟阁坐落于太极宫内东北方向,阁内共设三层,最内一层所画为功勋最高的宰辅之臣;中间一层所画为功高王侯之臣;最外一层所画则为其他功臣。
太宗自己作赞,褚遂良题阁,阎立本绘画。其中如长孙无忌、杜如晦、魏征、房玄龄、高士廉、尉迟敬德、李靖、萧瑀、侯君集、虞世南、李绩、秦叔宝等人,皆为名垂千古的治世名臣。
一位君主的手中能够拥有这么多的人才,除却大唐贞观年间,历史上并不多见。
正如太宗所言,为人君者,驱驾英材,推心待士。这般能与大臣们推心置腹的皇帝,除了唐太宗,也找不出几人了。
这日,太宗又在凌烟阁凭吊魏征。侍从忽然来报,道是长孙无忌求见。
太宗点了点头,没过多久长孙无忌便走了进来。太宗免了他的礼,淡淡问道:“辅机前来,所为何事?”
长孙无忌:“这凌烟阁建成已有些日子,臣还不曾见过自己的画像,故来观摩一二。”
太宗淡淡一笑,来了几分兴致,“你且过来,比照着让朕看看,像也不像。”
长孙无忌依言站在自己的画像旁,只见太宗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脸倒是像,只是阎立本有心巴结你,把你画得高了一二寸。”
长孙无忌笑道:“那便要多谢他了。”开完玩笑,他收起笑容,有几分无奈地问道:“臣早就知道陛下有意在凌烟阁立功臣像,却不想陛下立得这样早。魏大人虽逝,臣等却还健在……”
他一说,太宗就乐了,“是啊,朕明白你的意思。你们这些活着的人看到这些画像,或许会觉得有几分奇怪吧。要是死的不是魏卿,只怕他又要骂朕有病了。”
“魏大人若是活着,见到陛下这般追思,想来也能瞑目了。”
太宗轻轻瞪他一眼,有几分奇怪地说:“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辅机,咱俩之间可不兴那套虚的。”
长孙无忌苦笑道:“我这还不是……”他顿了顿,忽然画风一转,问道:“陛下打算原谅太子了吗?”
以太宗对魏征的追思程度来看,太宗很有可能因为魏征这个太子太师的缘故,原谅太子。
“朕心里已经不怪他了。”太宗轻叹一声,“只是以承乾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做这个太子。等再过两个月,让他缓一缓,朕就会下诏废太子。”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长孙无忌的意料。陛下虽然重感情,但身为帝王,理智总是要占上风。不管是当年的玄武门之变,还是今日的废太子之举,太宗向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关键时刻狠得下心肠。
即使难以割舍,他也能从皇帝的角度分析,怎样做才是对大唐江山最好的选择。
长孙无忌点点头,犹豫了一瞬,小心翼翼地问:“那……陛下打算立谁为太子呢?”
太宗道:“若论嫡,承乾之下,自然当是青雀。若论长,那便该是杨淑妃所出的恪儿。”
这两位皇子都是太宗极为喜爱的。尤其是魏王,当初正是因为太宗对魏王的宠爱过盛,才会引发太子的嫉妒与浓浓的危机感。
长孙无忌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不出他所料,太宗所中意的果然是他二人。
可是在长孙无忌眼中,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乃是明君之选。
魏王阴险狡诈,令人胆寒。吴王空有蛮力,又是隋朝杨氏的后裔。真不知太宗是怎么想的,竟然将主意打到他们两个头上。
长孙无忌忍不住道:“陛下,吴王虽然年长,但他孔武有余,智慧不足,恐怕并非太子佳选。”
太宗这人向来护短,自己数落自家儿子可以,可是就是不爱听旁人说。他摆了摆手,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来,“回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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