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瑶台》第99章


令仪也醉得迷迷糊糊,低低笑起来,小声说:“你们都别欺负我哥了,我又不会帮他说话。二打一,他赢不了,但输了吧,也怪可怜的。”
“……”
薛敬仪顿觉这家财是白散了。
看她俩都醉倒了,薛敬仪才压低声音叹道:“小侯爷他一开始自然不敢信万岁爷,毕竟他当年能在各藩王的虎视眈眈下活着出京,都已是很不易了,万一信错了,就是孟家满门覆灭的结局。如今被万岁爷一治,颜面扫地,被人碾得连渣都不剩,估摸着更是不信了,大抵还恨上了。”
“但是吧,如果是我坐在奉天殿,当年早就一道旨意屠了孟家了,哪用等到今日?后来疑窦难消,五年下来疑虑越积越深,又动了拔掉孟家的心思也不奇怪。”
园子里就他们几人,另外两人正神游天外,楚去尘也就没拦他口出狂言。
他接道:“不过你说,如今皇上到底信不信你这妹夫?”
楚去尘沉吟了会儿,摇头道:“估计不信。老实说,别的事就罢了,杀孙俞,暗会曾缙,清算后军都督府烂账,这三件,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斩立决的大罪,便是你我二人,定也不可能信他。行兵打仗,忠勇第一,勇是信的,忠……实在是不好说。”
薛敬仪和他对视一眼,明白过来他想说的下半截,自行接了下去:“但是很明显,皇上想借他打场大的胜仗振振士气,所以这般放权给他,也允你过来助他一臂之力,但同时也不放心,只给他一个万全都司,又提了人进京为质。”
“对。反正思虑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动孟家,皇上心底必然很矛盾,这般掣肘也正常。但换个人,肯定五年前就将孟家灭族了,总的来说,小侯爷他,还是该感激皇上。不过不知他之前搞出这几桩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后来又为何突然自个儿跑进京领死……”楚去尘摆手,“算了,人心太复杂,说不清楚。反正如今啊,西平侯夫妇困在京师,他这人重孝,想忠也得忠,不想忠也得忠。只盼啊,打几场胜仗下来,皇上这头能对他多几分信任,全一份君臣之谊。”
他话音刚落,令仪猛然抬头看他,他顿时吓着,后又想起来她听不见,又放下心来,冲她笑起来:“令仪妹妹,醉了吗?”
“没,我想唱曲儿。”令仪冲他笑开,颊边酡红胜似红梅。
楚去尘赶紧去给她拿琵琶,顺带半点不客气地顺走了屋里一把南弦,只是等他回到凉亭中,才觉出几分不对劲来,顿时提高了嗓音吼:“薛济时!月儿的琴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一声中气十足,不止薛敬仪抬头看他,连早醉迷糊了的楚怀婵都醒了几分,目光在中庭里扫了一道,又看了眼眼前这两个隐隐有要打起来的趋势的大男人,甩头迫自己清醒,尔后便听到薛敬仪逗她哥:“月儿送的。”
楚去尘登时动怒,举琴就往他头上砸:“你能耐了啊,月儿可嫁人了!这琴千金难买,还是仗着我外祖和江固安有点交情,好说歹说了好些年才得的,这般贵重怎可轻易送人,你别太过分了!”
楚怀婵失笑,也顾不得薛敬仪那句玩笑话了,迷迷糊糊地说:“就是我送的。”
“……”
楚去尘闭嘴,乖乖拿琴坐下来,手搭上琴柱。
乐声顿起,楚怀婵迷迷糊糊地问:“哥你怎么会这个?”
“为了某人呗。”薛敬仪嫌弃一瘪嘴。
楚怀婵闻得此话,傻笑了两声,又趴回桌上醉酒去了,只偶尔应着乐声同他们和上几句。
薛敬仪本盯着自家妹子看,在半醒半醉间琢磨起当日和她提过的嫁人的事,忽地瞥见周妈妈在门口盘问客人,他眼皮一跳,定睛一看,果然是孟璟那煞神来了。
孟璟这会儿正怒气上头,他已经好几日不曾回府了,今日总算得了闲,还想着回去和佳人钻会儿被窝,哪知等到这个时辰还不见人回去,也顾不得许多了,怒气腾腾地杀过来打算教训一下那个不正经到敢拐骗自家妹子的不靠谱兄长。
薛敬仪迎出去,见他面色不善,赶紧道:“醉了,本说一会儿叫人送回去。”
“醉了?”孟璟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他现在都不敢让这呆子喝醉,这些人倒好。
他猛地将薛敬仪拨到一边儿去,自个儿往亭里走,偏亭里这会儿都是一群醉鬼,见他进来根本没人理他,他只好去看楚怀婵。
楚怀婵这会儿醉懵了,正趴在桌上,闭眼听曲儿,偶尔有喜欢的调子,便会跟着和上几句。
他本来打算把人弄醒,教训一下这又乱喝酒的呆子,哪知一听这软嚅吴语,瞬间所有怒火都被齐刷刷地摁熄了,自个儿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轻启朱唇,带出几段小调来。
薛敬仪大概也醉得差不多了,递了坛酒给他,嘲讽道:“你家月儿也太不能喝了,真的就喝了四杯,还真是三杯一杯都不能多,没见过酒量这么差的,这可是自家酿的新酒。”
“明明是你家酒太差。”孟璟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不对劲,顿住往嘴里送酒的手,一记眼刀扫过去,冷声问,“你叫她什么?”
“月儿啊。”
孟璟猛地起身,一脚将他踹到了中庭里,让他脸朝下和雪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帮他醒了一把酒。
薛敬仪这才总算是清醒过来,惹不起躲得起,正要开溜,孟璟叫住他:“再让我听见一次,我把你扔去长城塞当基石。”
“……您说了算。”
薛敬仪溜了。
他将身上的厚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这才重新坐下来,在亭里另外两人一唱一和的乐音悠悠中,边看她,边映着雪光喝上一口热酒。
他这般看了许久,余光瞥见薛家妹子头上的一枝红梅,起身拎着酒坛往院里去,在院墙脚下折下一枝梅花来,带着满身霜雪寒气回到亭中,动作轻柔地替她别到了发上。
“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等她在半醒半梦间轻轻哼完一段小曲儿,他轻唤了一声“月儿”,举起酒坛饮下一口清酒,不自觉地笑起来。
第70章 不要脸·孟
随着年关临近; 哪怕是边地; 年味儿也逐渐变得重了起来;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忙着预备年货; 市集也比平常热闹上许多。虽然冬日里鞑靼骚乱不断; 万全三卫早已调戍至长城塞,宣府三卫则在城内戒备森严; 但并不影响百姓对于年节的期待。
毕竟鞑靼作乱三四十年来; 孟家五代人从来没让其突破过一次清远门; 即便长城塞外战事吃紧时; 城里大多数时候还是一片祥和。
唯一一次例外便是五年前,先帝在清远门外遇袭,当时人心惶惶,都说清远门大抵守不住了; 百姓纷纷收拾细软逃难,好在援军到的及时; 且奉行宁弃城外幸存将士不毁城中百姓的原则; 最后以数十万后军都督府将士尸骨为代价守住了清远门,也守住了抵抗鞑靼南下威胁京师的国门。
战乱期间; 户籍管理制度并不处处森严。后来战事一定; 已背井离乡南下的百姓自然不会再回来; 但留下来的,也几乎再未动过要走的想法,如今城内仍像太平地界和和顺顺。
孟璟立在城楼上俯瞰了一眼整座城池; 恍惚间忆起他和这座城池最开始的联系,除去先祖,大抵便是当日同楚怀婵说的,父亲前来督战,在此地带着手上鲜血随手抓阄定下了他的名字。
此后二十来年,他与此城,血脉相连,难分彼此。
周懋青见他已经呆立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大雪簌簌,时不时有雪粒子飘落进城楼,偶有顽固一些的,落在他肩上,也偶尔能停留上一段短暂的时间。
孟璟自接手万全都司以来,甚少穿官服,更别提披甲,向来都是一身常服走遍营地城楼与长城塞,偏他那目中无人的架势在,宣府和万全这六大卫是常驻军队,自然都是认得他的,但就算是其他卫所近几年才新抽编入伍的新兵,也几乎能在众人之中一眼认出他来。
周懋青看着看着,倒也想起了一桩旧事,他第一次见孟璟时,他自个儿都还是个年轻气盛的青年小伙,脾气差性子烈,又仗着有几分本事,看谁都不大顺眼,和如今的孟璟颇有几分相似。但那时的孟璟还在长身子,身量不如如今这般高,跟在他爹后面半点气势也无,脾气更是不错,世家公子温润儒雅,见谁都礼数周全,客客气气地见礼后再称一声官名,又不缺长年习武之人的阳刚与侠气,惹得几大都司的大小官员连连称赞。
西平侯曾将孟璟扔到他掌的卫所里操练过一段时日,那时候孟璟随时见他都得恭恭敬敬称他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