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瑶台》第107章


但他再提西平侯,孟璟哪里肯让他走,目中杀气顿显,长剑翻卷,剑气汇聚,径直将他扫落下马,自个儿也紧跟着飞身下马,单脚点地借力,珲台吉尚未及起身,剑气已至身前,他只好拖着已被重伤的身子狼狈往后一缩,这一剑便从心房位置刺入了左腹。
鲜血喷涌,血珠子溅上孟璟侧脸,这张因久卧病榻而比常人略白的脸上登时绽开一片血色,触目惊心。
这一剑刺得深,径直贯穿了珲台吉整个身子,将他钉在了地上。他笑起来,一笑便带动伤势,顿时呕出一口血来,连牙齿都被全数染红,张口说话时着实有几分可怖的意味:“小子,你果然比你爹强。”
孟璟探手取剑,长剑翻卷,近乎要将他五脏六腑全数搅个粉碎,他却仍旧笑着:“你万全当年便没剩多少人,还全是残兵败将,我便是今日将前线精锐尽数折在此地,来日大军全数杀至,你仍无还手之力。”
“是么?”孟璟仍未将剑取出,这柄剑身仍旧贯在他体内,露在外边的半截上,此前被他暗箭击出的那块豁口正闪着寒光。
孟璟垂眸看他一眼,问:“降么?”
“想得倒挺美!”
长剑再度翻卷,他声音登时弱下去,转变为一阵哀嚎,等忍住这场剧烈的阵痛过后,他看了一眼因主将遇袭而愈发不成章法的己方将士,再度咳出一口血,冷笑道:“小子,你想不想知道,你爹到底怎么出的事?”
孟璟执剑的手一顿。
他边咳血,边着笑说:“放剩余的人走。成王败寇,我自个儿轻敌,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话好说,这颗脑袋留给你,足够你交差了。”
孟璟没出声,只是冷眼看着他。
他便再笑了一声:“我当年率大军南下时,曾遇见了一位奉命出塞打探敌情的将领。”
孟璟未执剑的左手微微蜷握成拳。
打探敌情本是前线探子的事,用不着将领亲自出马,但后军都督府辖区长年战况胶着,为确保敌情信息可靠,确有轮流派将领亲自出塞探敌情的传统,但此等事情需要掩人耳目,通常情况下都会伪装,若非打了照面或者本就认识,珲台吉应当不可能轻易识出其身份。
“你们后军都督府的人,当年在清远门下可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曾缙周懋青之流,但当年也被拦截在半路没能赶到,虽然没死,却什么也不知情。”
珲台吉死死盯着他,眼神如鹰隼凌厉,冷笑出声:“当年的事,除了我,可再没人知道了。”
他一字一顿地问:“放人么?”
第75章 
孟璟并不出声; 只是隔着远远看了一眼清远楼十字脊歇山顶上堆积的银雪; 再看了眼长城塞外的苍山。
珲台吉腹部的三道伤口加在一起几乎致命; 连番说话已经让他损失了太多体力; 见孟璟仍不回话; 他淡淡笑了声:“罢了。你方才便没想过要留我一命逼我投降; 这剑是直接奔着心房位置来的。”
他运了口气,忍住全身都要寸寸碎裂的痛感; 猛地探手去夺孟璟手中的剑; 剑身太长; 这个姿势并不能握到剑柄; 他便赤手握住了剑身,孟璟猛地回过神来,长剑拔。出,鲜血再度喷涌; 锋利的剑刃将珲台吉掌心削掉一整块皮肉,孟璟随即一脚将人踢飞; 身后的万全卫见状立即将人擒下。
主将被擒; 副将仍不肯降,但失了主心骨; 军心顿时涣散; 一场从入夜时分战至天明的鏖战逐渐演变成了一场压倒性的屠杀。
除万全和宣府卫为常驻军队训练有素外; 其余卫所伤亡不算轻,也禁不住这般困战,外头天寒地冻; 孟璟冲怀安卫指挥使做了个手势,示意开城门放将士进城休整。战事未平,城门外就是即便显了颓势实力也依旧不可小觑的敌军,这道命令太过危险,卫指挥使犹豫了下,仍是下令将已经后撤三里的百姓再度清场后退五里后,在天明时分打开了城门。
各卫所鱼贯而入,自然也有敌军意图趁乱突围,孟璟一人立在城门口,将寒剑生生杀成了血剑。
这场鏖战一直持续到入夜时分,鞑靼补给被断,孟璟又绝不肯让其北撤退回塞外,必要将其在清远门外围困至死。天寒地冻,总算有扛不住的先一步跪降,有一便有二,这头一开,战事不多时便局面已定,宣府三卫利落收拾残局,万全两卫则进城休整。
周懋青过来请下一步指示,孟璟思忖了会儿,道:“怀安卫休整,换保安右卫守清远门。若丢居庸关,哪怕今日大获全胜,也功不抵过,你立刻率龙门卫、开平卫和蔚州卫驰援居庸关。敢去吗?”
“自然敢。”周懋青踌躇了下,仍是问出了心中疑惑,“但长城塞呢?”
孟璟嗤笑了声:“哪里来的长城塞?”
“这什么意思?”周懋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孟璟却已经先一步进城去了,他只好看向方才和孟璟一块儿守塞的万全左卫指挥使。
官大一级压死人,后者不敢隐瞒,老实回禀道:“鞑靼兵力太多,一万对六万,虽然关塞易守难攻,但势力悬殊,也不太守得住。”
“所以呢?”
“将军率兵弃塞下山,我等都以为是守不住要逃了,还想着开战前,将军自个儿还说临阵退缩者杀无赦,结果自个儿先一步当了逃兵,实在让人汗颜……”
见他叹气,周懋青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他还是个黄毛小子的时候,都做不出来临阵脱逃这种事。”
“可不是嘛,我等后来大开眼界。原是将军一早让人在山脚架了一排大炮,待我万全卫撤下关塞之后,鞑靼以为全胜,乘胜追击迅疾突围而上,侵占了长城塞,等这帮兔崽子正喜笑颜开的时候,将军下令炮轰楼橹弹药库,几十门神机炮齐发,将整段长城塞一并炸了,这会子去扒,下头估计全是敌军尸体呢,说不定还能看到几张没炸烂的笑脸。”
周懋青目瞪口呆。
万全左卫指挥使则目露敬佩之色:“都说青出于蓝,今日一见小孟将军方知所言不虚。不说这反应速度之快与布局之缜密,光是长城塞劳民伤财修建这么多年才竣工,便没有哪个将领敢随意下令炸掉的,更何况还是直接炸了宣府北段全线。若后续还有鞑靼大军南下,咱们北边可真就没有半点屏障可阻了,还得连累周围几大都司都要全力戒备,这魄力实在是令人喟叹。”
“……是啊,可就没有半点屏障可阻了。”周懋青颇为绝望地叹了口气,草草包扎了下伤口便准备点兵支援居庸关去了。
孟璟则一人进了城门,战乱之中,城楼之后也并不安全,流矢乱箭齐飞,刀箭无眼,说不好便有性命之忧。但他刚绕出瓮城,便看见了满地纷乱流矢之中,静静站着一个人。
楚怀婵着厚重斗篷立在雪地里,不是她平素常穿的素色,而是一身锦葵红,红白相称,自成一道风景。她将自个儿完全缩进宽大的帷帽之中,手里捧着只红铜手炉,整个人已站成了一尊塑像,见他进来,才总算有了动作,冲他轻轻笑了笑。
孟璟微微颔首,随后转身上了城楼,等吩咐好轮休和处理战俘的事情后,这才重新下来,冲她走过来。
连日鹅毛大雪,积雪甚厚,雪面上更是层层叠叠地堆积着一层厚厚的流矢,每一步踩上去都嘎吱嘎吱作响,孟璟走到她跟前停下,见着她脚下的一滩残血,知是方才趁乱入城的敌军所留下的,愠怒地看了一眼城楼之上的守军,战事开打,四道城门全数紧闭戒严,方圆五里内百姓不得靠近,清远门则通常更是需要正面迎战,这帮人胆敢把她放过来,怕是不想活了。
楚怀婵似是知道他动了怒,勾住他手指摇了摇:“是我要过来的,他们不敢拦我,你别怪他们。”
“兵荒马乱的,过来危险。”
楚怀婵踮脚,将食指放在他唇上,见他噤声,才轻声道:“听到钟声,知清远门告急,便想过来看看。你不在,我虽帮不上忙,但总归该替你看着的。”
她笑起来,锦葵之红映上脸颊,在雪地里也漾出几分暖意:“我其实也没有怕,你不会让宣府涉险的,必然会尽快赶回来。四天四夜,兵贵神速,恭喜将军旗开得胜。”
“我来,”她指了指一身锦葵红,“本也是来迎将军大胜归来的。”
孟璟摸了摸她脑袋,想说句什么,但好像也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轻轻笑了笑。
楚怀婵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将手炉塞进他手里,道:“暖暖。”
方才战场厮杀并不觉冷,甚至还发了会儿汗,这会子停下来后,热气缓缓褪去,倒还真生出了几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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