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瑶台》第122章


暗卫劝道:“陈景元正在挨家挨户搜查,此地不能久留,还请少夫人随我等转移。”
楚怀婵微一沉吟,问道:“咱们的人有抵抗之力么?”
那人颇为为难,踌躇了下才道:“说实话,无胜望。”
她抿唇,好一阵子,点了下头,道:“去把人引过来。”
此人为难,下意识地阻道:“少夫人,这不可。”
她却只是笑了笑:“没事,见到世子之前,他不会取我性命,但张览不能出事。”
暗卫不从:“世子交代过,护您是首要任务,其余都可弃之不顾。”
她轻轻笑了下,尔后敛了神色,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去把人引过来,看准时机迅速带张览撤退,务必把人扣下,时机合适时知会世子。”
那人还要再劝,她语气又变冷了几分:“世子带的人不多,每一个都很重要,以卵击石实属浪费。况且,我也不大想亲眼看着你们活生生地为我去送死。”
见他并不回话,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我使唤不得你们?”
那人赶紧单膝跪地领命,只是退到门口时,略一迟疑,又回头道:“少夫人,您保重。”
她挥手示意人快去,见人走远,亲自踩着高脚凳上了檐下的灯,心里那股慌乱倒倏然消散,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静静躺在院中那株榆树的树荫下,看着灯光从枝叶缝隙里落下,树影落在墙上,光线轻柔下来,整座院落似乎都溶进了夏日暖意里。
她同孟璟只在此地住了几日,但在这里,她总算见过这个任谁提起都少不得要夸上一句铁骨铮铮的男人最为柔情的一面。
她静静看着北面的小轩窗,见着一只不管不顾非要追逐屋内光亮的蛾子。她喜欢透气,夜间窗户向来不会关严实,蛾子扑腾了好一阵,总算寻到一丝缝隙,径直钻入室内,扑进了灯火暖意中,尔后殒命于心向往之的光热。
人要汲光热啊。
连蛾子都不例外。
她无声地笑了笑,尔后以团扇遮面,等着陈景元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果然,不到一刻钟,前后院门被同时毫不客气地撞开,便装锦衣卫迅速包抄整个院子,将她环在中间。
她似是被这动静惊醒,缓缓取下团扇,睡眼惺忪地看向他。
陈景元立在灯影里,周身凛冽将轻柔灯光都遮了去,他向她道礼问安:“楚小姐,暌违许久,别来无恙?”
第84章 
一缕灯光斜斜打在他脚下; 陈景元垂眸看向这束光线; 忽地笑起来:“说起来; 到如今也还是更喜欢唤您一声楚小姐。”
“请便。”她淡淡道。
她不再说话; 陈景元也只站在她身前一尺远; 看着手下人马进进出出翻箱倒柜; 意料之中地没能找到要寻的人,这才重新看向她; 淡淡笑出声:“楚小姐瞧着弱柳扶风; 但我居然也栽在楚小姐手里两次了。”
楚怀婵微微坐正身子; 并不接话。
“孟世子呢?”
原来果真是为孟璟来的; 那张览,多半也是因为受了孟璟的连累了,她平静回道:“恰巧有事出去了。”
陈景元没忍住嗤笑了声:“恰巧?恰巧跑到靖远来,恰巧被张钦扣下?孟世子可真恰巧得好啊; 皇上说不得私下会见任何大将,孟世子便能唱这一出碰巧被行都司掌印大员扣下的戏码; 这般恰到好处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 叹为观止。”
“张大人说皇上命沿路关卡设防,那小侯爷在哪里被扣下都再正常不过; 陈佥事何必强词夺理咄咄逼人?”
陈景元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嘲讽她鬼话连篇。
下面人上来回禀说一无所获; 陈景元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眼,神色逐渐森然起来,连方才的假笑也一并不愿再施舍给她半分了; 只冷冷道:“委屈楚小姐移步。”
屋内下人被撵作一团,见着这一帮凶神恶煞的大老爷们,顿时戚戚然,陈景元亲自点过一遍,见都是寻常仆役丫鬟,居然并未大开杀戒,反而只是道:“等孟世子有了音信,记得告诉他,楚小姐的命,可握在他手里。”
他说完一招手,立即有人过来请楚怀婵移步,反抗无益,况且方才派出去引陈景元过来的人想必使了些心计带他绕了不少弯子,拖了这般久,时间大概也足够他们带张览暂时撤出包围圈了,她此刻若乖乖任他发落,他一时之间大半心思应该都在她身上,不会亲自去追张览,暗卫也许还有机会能保张览平安,于是顺从地先一步起身往车上去。
车门从外间落了锁,陈景元果然只派了一队人马出去追,自个儿则亲自押了她去别处。
她淡淡笑了笑,从小窗往外看去,榆树苍翠,灯火正暖。
到地方,没了避人耳目的需要,陈景元半点没再客气,径直把人拖进了一间暗室,扔在了一张椅子上。
室内潮湿,气味呛鼻,楚怀婵一进来便被呛得不住咳嗽,捂着心口咳了好一阵还没消停,陈景元没耐心等,微微抬手,立时有人缚住她手,顺带在她两边中指指腹上各划了长长的一道细口。凳脚放着一个铜盆,楚怀婵这一咳嗽,鲜血喷涌而出,点滴坠入铜盆之中,惊起滴答声响。
室内昏暗,她看不清陈景元身在何处,只听得到血滴一点点地坠地的声响,痛感伴着缓缓爬升的的恐惧一并令人绝望,她微微闭眼,却发觉这样,血流一点点离开身体的声音愈加清晰可闻,她不由自主地挣扎了下,却又重新被空气中的浓厚粉尘与腥味刺激到,再度猛烈咳嗽起来。
她咳了约莫有盏茶功夫才缓缓消停下来,却因失血而身子虚乏,连视线都模糊了几分,愈发看不清黑暗中的室内情形。
眼前烛火忽地一晃,一盏微弱的灯火顿时燃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看过去,总算是见着了一个虚影。
这虚影先笑了声,才缓缓开了口:“说来因缘际会,当日翠微观一见,被楚小姐一通瞎搅和,让孟世子多苟活了这些时日,后来更阴差阳错地结了这等孽缘。可如今,孟世子行事越来越过分,一步步越雷池而不知回头,您少不得也要因此受些牵连了。”
“皇上果真要、杀他?”
十指连心,指上伤口忽地一阵钻心的疼,令她话语间不可遏制地产生了很长的一段停顿。
陈景元笑起来:“锦衣卫为天子近卫,楚小姐以为呢?”
“那……”
“西平侯三人?”陈景元笑出声,“总归楚小姐是此生无缘再见了。”
她心一点点地沉下去,半晌没出声。
陈景元接道:“皇上原话,若楚小姐配合,不累娘家人,日后还归娘家,您仍做您身份尊贵的相府三小姐。身为当朝次辅唯一的嫡女,对朝纲社稷有功,年纪又轻,皇上自然不会委屈您,当为您另择佳婿。”
“楚小姐聪慧,当日翠微观一面之缘而已,便让我领教了京中盛传的‘蕙质兰心’并非阿谀之言,而是名副其实。”他讽刺地笑出声,“楚小姐可务必好生考虑,伴君如伴虎,楚阁老今日离首辅之位不过咫尺之距,但若被您牵连,旋即便会身处阿鼻地狱,半点无回转余地。”
楚怀婵微微垂下眼睫,淡淡出声:“陈佥事想知道什么,问吧。”
见这威逼利诱这般轻易奏效,他微微怔了下,难道传言中这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居然是虚言,可也不过瞬间,他便继续问道:“张钦那儿子何在?”
他居然先问张览,她迟疑了好一阵才抬眼看向他,缓缓摇头:“不知。”
陈景元微抬下巴,立时有人上前用刑,血本已源源不断流了好一阵了,夹板一上,更是噼里啪啦地坠了好一阵子,在铜盆底上惊起噼啪声响。渐渐地,她似乎能感受到铜盆底部已经铺满了一层,没了方才那种打上盆底的刺耳声,反而是坠入了水声之中,惊起一阵嗡嗡的发闷声响。
“你方才故意引我去你居所,为的可不就是保他么,你现在同我说不知?”
“不知便是不知。”
“楚小姐以为我先问张家那小子便是为着他来的?”他笑出声来,“只要孟世子没命,很多事情都迎刃而解了,而别的我一概不知,却听闻孟世子对夫人很是珍重。人嘛,若有珍重之物,自然会有软肋。”
指上钻心的疼令她无暇他顾,她闭上眼,虚弱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在乎身外之物。你若想拿我威胁他,多半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说了不算,得看孟世子作何选择。”
陈景元忽地笑起来,亲自在她身旁蹲下来,往她中指指腹上添了一枚近乎和指腹一样厚的银钉,一时之间鲜血喷涌,而他在这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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