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战秦川》第170章


鲁子越所言虽然不全是事实,但也并非杜撰。没错,秦桑的确是南渊将军秦路之女,她女扮男装进入秦川军中,也的确是为报血海深仇。
欺君罔上,这罪名并没有冤枉她。
若是这些书信未被拦截,而是送到了她的手中,得知真相的她或许真的会按萧何所言,将连允还给南渊。
到那时,这通敌叛国的罪名,便会牢牢坐实。
而如今虽然她没有接到书信,也没有将连允送回,但萧何所做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这些书信也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这两项罪名无论哪一项,她都避无可避。
想到这些,秦桑心中反而坦然了起来。
自打她下山入京起,就像是躲在一张面具之下,除了隐藏还是隐藏,而今日东窗事发,她终于能够卸下这张几乎已经长在了脸上的面具,这种感觉,竟然无比的轻松。
方才一字一句看着萧何的书信,秦桑仿佛陪他走过了那段惊心动魄的时光,在那段时光里,她经历了纠缠,愤怒,惊讶,痛苦。
而当一切都烟消云散之后,心中所剩只有彻骨严寒,那是一种痛到极致,累到极致,无力到极致,最后反而想放开一切,与这世间彻底断去关联的严寒。
秦桑平静的看向恒王,见恒王也正回望着她。恒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更像是在静候,静候秦桑的反应。
秦桑的目光从恒王那里移开,看向他身旁的陈妃,陈妃迎上她的双眼,身子微微前倾,眼中满是急切与探寻。 她并不知道那些信中写了些什么,只知道秦桑从见信那一刻起便泣不成声,哀痛万分。她心中焦急,忐忑,却无法开口询问。终于等到秦桑的目光向自己看来,便将这万千疑惑都融于眼中,期待的回
望了过去。
谁知,秦桑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便坚定的挪开,重新回到了恒王的脸上。
“陛下。”
秦桑俯下身,双手交叠缓缓叩了一首,而后直起身子平静道:“今日之事,与陈妃娘娘并无瓜葛,还望陛下莫要继续将她留在此处,枉受牵连。”
陈妃惊讶的看向秦桑,双眼张大了几分,但她是何等聪慧,几乎立即就明白了秦桑的意思。
秦桑,是想将她剥离出此事。
她心中焦急万分,方才她已经从鲁子越的话中听出了要害,这两条罪名极重,任何一条都足以让秦桑人头落地。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脑中飞快的转着。
此时此刻,她决不能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她唯有按捺住想要坦白身份与女儿共担罪责的冲动,让自己置身事外,才可能有机会去救她。
恒王看到秦桑的举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转头看向陈妃淡淡道:“你先退下吧。”
陈妃的身子有些无力,听到恒王的话后,她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点点头答道:“臣妾告退。”
她站起身绕过席案,目光定在秦桑身上,缓缓走下台阶。
秦桑从始至终都低头看着面前的地面,丝毫没有要抬眼看她的意思,直到陈妃的脚步走过她身旁,向殿外而去,她才闭上眼睛,松了口气。
好在,母亲算是保住了。
自己即便是死罪难逃,只要母亲还能好好活着,也没有遗憾了。 鲁子越漠然看着陈妃离开,并未出言拦阻。他与陈妃没有什么宿怨,只当她是恒王为了给秦桑一个皇子的名分而借用的幌子。今日他要对付的是秦桑,秦桑一倒,陈妃再无母凭子贵的资本,自然也就
不足为惧了。
陈妃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整个寿仙殿内恢复了寂静。周围的烛火微微晃动着,将这大殿照得十分亮堂,恒王端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元德立在一旁垂首静侍,秦桑三人跪于阶下,各自沉默。
“父皇。”
终于还是太子先开了口,他虽至今还不知道那些信上写了些什么,却已是从秦桑的反应中看出了端倪。
他心中已经明白,今日的风波似乎不再如此前那次一样是鲁子越的设计,今日鲁子越给秦桑扣下的罪名,或许并非作假。 太子向恒王重重一叩首,而后抬起头说道:“儿臣虽不知子越所说是为何意,但秦桑自从入军领兵,一路将南渊大军击退,最后擒获连允,斩杀萧何,保境安民,平定边关,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无论
此间发生了什么,无论她有何私心,最终都未曾给我秦川带来任何损失,还望父皇念其有功,酌情三思!”
说完,他再一次俯下身去,重重叩首。 鲁子越冷冷看了一眼俯身在地的太子,抬头抱拳反驳道:“父皇,我秦川自开国以来,一向陟罚臧否历历分明。秦桑虽领兵击退南渊,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自请南征一事更是另有所图,包藏祸心
。若非萧何书信被奉安与倪镜拦截,此时南渊说不定已经不费一兵一卒的将连允救回,再与秦桑里应外合,将我秦川国土蚕食鲸吞!这样的结果,光是想想就令儿臣不寒而栗啊父皇!”
说到最后,鲁子越的情绪越发激动,双手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
秦桑依旧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地面,听着太子与鲁子越的话语,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她平静的等待着恒王的决定,只希望这决定来得快一些,干脆一些,免得夜长梦多,再牵扯出别的人来。
此事若是细查,母亲,师兄,乃至师父都极有可能被牵连其中,若是他们因她获罪,秦桑便是死了,也不能安心。 龙椅之上的恒王听完了太子与鲁子越的话,并没有立即出言,他转头看向元德,待他凑到耳边,恒王低语了几句,元德便点了点头,走下阶梯,从秦桑手中将那叠书信拿回,重新送到了恒王手中。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繁桑之下,落叶萧萧
恒王将那书信连同信封一起放回木匣里,合上盖子,这才看向太子和鲁子越说道:“今日之事,寡人自有定论。你们二人先回府去,没有寡人的授意,此事不得外泄。”
“父皇!”
鲁子越闻言震惊,猛一皱眉,跪前两步还欲继续出言,却见恒王抬手将他制止,面上冷峻的神色威严万分,丝毫不容置疑。
他硬生生吞下了到嘴边的话语,急促的喘息了几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出什么。
太子闻言,平静一拜道:“儿臣告退。”
说着,便站起身往殿外走去。
鲁子越原地迟疑许久,最后只得咬了咬牙,愤恨看了一眼秦桑,也起身离去。
两人离开之后,殿中只剩下恒王,秦桑与元德三人。
秦桑依旧保持着那石像一般丝毫不动的姿势,就像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联。
她没有力气再去分析恒王的心思,也不再想知道恒王会将她如何处置,她只是在等,等一个结果罢了。
“桑儿。”
恒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似乎依旧平淡,却不似方才那般清冷。
秦桑愣了愣,缓缓抬起头。
又是这个称呼,秦桑心中有些凄然,此时这个称呼从恒王嘴里出来,听上去竟令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怀。
秦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恒王,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恒王也平静的看向她,忽然,他竟是轻笑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案几,再抬眼时,他的话令秦桑的心再一次颤抖了起来。
“可有人说过,你与你父亲年轻时,模样真的很像。”
秦桑的双睫微微颤了颤,浑身的血液像是重新流淌了起来。
恒王的身子微微后靠,双眼看向远处,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那日你初次入宫,大殿之上见到你时,寡人才明白为何卫岚如此笃定,你是秦家后人。”
秦桑的心跳忽然加快了起来,脑中飞快的运转,许久才理解了恒王所说的这句话。
她错愕的看着恒王,惊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你早就知道……” 恒王收回了远看的目光,重新落在秦桑身上,点了点头:“十年前,宋阔独自回京复命,那时卫岚便已觉得事有蹊跷。他亲自带人去凤岐山下查看,回来后,他将所见告知于我,我们便已经猜到宋阔做
了什么。然而,那时秦川军中老将尽退,宋阔是唯一一个能够领兵的人选。况且事情已经发生,为免南渊借机挑起战火,寡人与卫岚,只得将此事埋在了心中。”
秦桑静静听着恒王的话,一阵又一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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