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弃妃当道》第102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她自认自己不会落泪,只是无尽唏嘘,终究是乱了她的心神。
“送舒慎仪回宫。”
她又吩咐一次,转身避过不看她。等人走了,殿内殿外都空荡荡的,安静得很。
“明华。”
她这才回过头,眼泪夺眶而出,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她失去他,她跪在宣室殿门前,她的父亲却始终不愿意见她。
***
太后是在子时没的。宫里都传舒慎仪见罪于皇上,六合到底是个忠心的,打听见外头的哭声就开始打听,在外头走了一圈,等回来的时候,却看见主子一身素缟,眼眶红红,看上去我见犹怜。
“连她也没了。”
六合自然知道主子口里的她是建章宫里尸骨都还没冷透的太后。主子自打被送回来,神智就不太清明。但这样的当口,主子说这样不敬的话,叫人知道了,不定怎么编排呢。
“主子,那好歹是太后。”
“怎么,连你都知道驳我的话了?”
公孙泠冷冷一笑,双眸一横,自有奇妙的气场。六合遂低头不敢言语。
“怎么舒慎仪现在也剩整饬下人的本事。”
公孙家见罪于圣上,公孙泠又不得圣意,她宫里的下仆自然也都鸟作兽散,另谋出路。女子大概是独行,公孙泠与她四目相对,声音便冷了下来。
“六合,出去。”
六合不知她与庄裕夫人的恩怨,只是心中十分惴惴不安。六合颌首答了是,只是一步三回头,虞素见了,不怒反笑。
“怎么,还怕我把你家主子吃了不成?”
六合听了,害怕的紧,连声说不敢。公孙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怒起,遂大声喝道:
“还不快滚出去。”
门很快被阖上,悄无声息地。虞素捡了个便宜的位置坐下,太后没了,虽说不是正经婆母,但虞素还是一改往日的艳丽张扬,不过一袭天水碧的衫子,手上的蔻丹也卸了个干净,就面上来说,倒是叫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虞素逼视她,她也目光灼灼地看着虞素。 良久良久,到底是虞素先收了锋芒。
“长公主。”
公孙泠像是不再看她,又像是已经看过了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虞素微微一凛,虽说是早知道的结局,只是真到了这份上,她却仍不能镇定。
想来公孙泠也是一样。
虞素盈盈一笑,像是高山融雪,公孙泠承认,即使自己是个女人,也仍震慑于她美艳的光辉。恍惚间公孙泠想起自己初见她的样子,着极鲜亮的正红,不悲也不喜,全不像别的皇族那样或谄媚或颓废。那时候的公孙雪,只是觉得合该是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明华大长公主的名号。
哪里知道……
虞素亦从思绪万千回到现实里。
“皇后娘娘。”
公孙泠仿佛看到她眼神里的讥诮,那一瞬间她像是散去了所有理智,杏眼圆睁,像是怒极了。
可不是该怒极了。上辈子机关算尽,本以为得了善终,却偏偏要重新回来受这样的羞辱。想到这儿,唇边自然噙了一缕笑,淡漠的,分毫不见得意,却叫看见的人瞬间便觉得自己辛苦卑微起来。
“你如今也算是称心如意了,上辈子没享过的尊荣,终于在这辈子得了保全。”
虞素哪里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讥讽。是这样微醺的夜晚,她们两个本是从没交集的两个人。公孙家是新贵,而那时候的她落魄到极处,落魄到即使是她最恨的丈夫被阿衍下令五马分尸,也没在她心里生出一点儿涟漪。是恨吗?她将目光慢慢移向那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上辈子可不像现在这样娇艳的叫人挪不开眼睛;端的是高华自在,像是比她这个皇女还要高贵几分。想到这儿,虞素忽的便笑了。
公孙泠不知她笑什么,只是心里难受的发紧。那种难过噬咬她的五脏六腑,公孙泠尽力叫自己平静,房里静的像一点儿生气也没有,唯有烛火一跳一跳。
“我上辈子是尊荣里来,尊荣里走。倒是皇后娘娘,本宫夜读国史,知道你一生素简不是奢华,可见就算得到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鹦鹉学舌,不像就是不像,压不住就是压不住。”
“那又如何,公孙家百年的荣耀,本宫儿子的皇位,爷的正妻之位,到底都是我的。即使百年归老,葬在爷身边的那一个,是公孙雪,不是明华大长公主虞姝!”
公孙泠语到恨处,隐隐似有怒意。只是一句话却也把虞素的情绪撩拨起来。
虞素妙目一转,语气渐冷。
“百年荣耀也要止于今日。”
公孙泠眼皮一跳,却突然像是放开了,笑嘻嘻道:
“你还是在意是不是,在意爷的发妻是我,不是你。偏偏不是你。”
虞素被她几次三番提及痛处,早就不耐烦,此时更是掀开公孙泠搭上来的手,眉眼尽是森冷。
“不是你也是别人,有什么好生气。你为了公孙家处心积虑,本宫出身皇家,自然知道全是迷人眼,只是公孙雪,本宫也很想问你一句,日日与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同塌而眠,究竟是什么滋味?”
公孙泠听的面目惨白,但很快就反击道:
“长公主与驸马几载夫妻情,大概是不像我与爷。也是,长公主人见人爱,怎可与我同日而语。”
她目光如刺,然而自己的伤心,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皇后娘娘牙尖嘴利。”
公孙泠见她这么快便偃旗息鼓,难免有些恹恹。她嘴上逞了快意,却知道这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后一点儿得意了。想到这里,更加自暴自弃起来。
“公孙雪。”
虞素像是嗟叹一声,倒叫她有些觉得难以置信。多少年了,多少年没人叫她公孙雪,她曾经也是受万人敬仰的,公孙家的人,一提起她这位姑奶奶,脸上都带着荣光。没想到重走一遭,却见了这么多……荒谬。
“公孙雪,说老实话,我恨过你,恨透了。”
公孙泠一下子会过来,她回头看虞素的脸,这张脸好像跟她记忆中也没什么差别,都是这样,如高山晶莹雪,高高在上,尘埃不染。
公孙泠像是突然释怀了,她露出贝齿浅浅一笑,只是那笑容看上去终究是叫人不舒服。
“我又何尝不恨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欢喜佛
像是突然陷入记忆的怪圈里。上辈子太长,年轻时的记忆只剩下模糊的一点儿,那时候她还是个少女,未梳拢妇人髻,却不像别的女子那样一味做着夫唱妇随的美梦。想到这儿,她的眼神突然带了那么点儿了然跟勘破,把什么都看的透透的,也算不上是一件多好的事。可不是么?
她唇稍突然弯了个弧度,在这夜里,看上去诡秘极了。
“长公主,我是很羡慕你的。”
虞素挑挑眉,听了却不觉得有多欣喜。只是心里,多少觉得像是什么负担没得似的,再没个声息。回不来。她闲闲地靠在椅背上,拿簪子拨拨耳朵,虞素自知自己不是个轻易就被打动的人,不知怎的却也有点唏嘘。
“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公孙雪一怔,却很快就回过神来,眼底说实在的还是透着那么点儿不甘心。
“上辈子我没赢过你,难不成这辈子……”
说着像有点儿气急攻心,竟咳了起来。
“你跟我争个什么输赢呢,我跟阿衍之间,从来就没有过旁人。”
不是炫耀,一丁点儿炫耀的意思都没有,但越是这样,公孙雪越觉得悲凉。她从前也以为自己所求不过是富贵荣华,权势名位,可真真站到了那个顶点上,却突然会过来自己所要,不过是静好岁月,夫妻恩爱和顺罢了。
她突然便觉得有那么点儿冷。
“六合出去的时候没关好窗子。”
公孙雪说着,起身便往那灌着风的地方走去。她身形瘦削,此时步伐颤巍巍的,看着倒真像是个难得的美人。
“这辈子有什么意思。”
她突然又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掷地有声。
“上辈子一样没意思。”
虞素回了她的话,却突然笑开来。
公孙雪回头,了悟般地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就好像从前世到今生,自己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锦绣生灰,真真是最叫人难过的事情了。
虞素回凤凰殿的时候,东方止正在房里等她。她心里存着事,见了他不嗔却也不笑,与他对着坐,虽良久不语,却也不觉得尴尬。
对于公孙雪的处置,两个人像是心照不宣。避无可避的人,原先心里本来有的那些疙瘩,等今日真真见了,却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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