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玉楼春》第209章


贵,不能一直都这样在海上漂游,虚度青春……”
他说话的时候,她便那样一直笑着,盯着他。直到他终于词穷,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才渐渐收了笑,道:“我过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在船上的位置不容旁人取代。那个人,我不管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你就让他回哪里去!我是一定要上船的!”
袁迈惊讶地望着她。做梦也没想到她竟会用这样强硬的态度与自己说话。她现在,完全就是命令的口气,容不得他拒绝。
他自小随父祖游历四方,少年时经历过战事,这几年,统领如同一支庞大海军的船队,遭遇过穷凶恶极的海盗,也指挥过针对当地反对武装的惨烈战事,甚至有过千钧一发死里逃生的经历,也算是有点阅历的人。但是此刻,面对这个用强硬态度与自己说话的年轻女子,他一时竟词穷,不但词穷,连后背都开始冒汗了。
他在与她的对视之中,终于落败。无奈地苦笑了下,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低声道:“徐四姑娘,你很好。但你真的不再适合上船了。请你务必谅解我,勿要叫我为难……”
“拿来!”
青莺打断他话,忽然冷冷道。
“什么?”袁迈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我的文稿!”
她说道。
他不解,一动不动的时候,青莺已经过来,一把抓过他方才放在桌上的那叠纸,撕拉一声,上头的几张纸已经变成两半,被她揉成一团,然后甩在地上。
袁迈大惊失色,一个箭步过来,急忙要从她手里抢纸张。她死死捏住剩下的厚厚一叠,咬牙要撕开,却因了太厚,力气不够,只扯破了上头几页,终于被袁迈从她手中一把抢了下来。
“你做什么!快别这样!”袁迈见她还要来抢,急忙举过头顶。青莺跳了起来也够不到,几次过后,拳头便落到了他的肩膀和胸膛,眼中也迸出了闪烁泪光。听她用带了哭腔的声音怒道:“你当我为什么辛辛苦苦地写这些东西?我全是为了你!既然你不领我的情,我还要这些做什么!你把这些,连同我先前给你的那些,统统都还给我!我全撕了才干净!往后我也死了心,再也不会让你为难了!”
她说着,停了手,睁大眼凝望着他。
☆、 125 第一二五回
袁迈望着面前泫然垂泪的女子,良久;放下了护举书稿过顶的手臂;将那叠已然皱了的纸张放在了桌案之上。他又蹲□去;默默地捡拾起被她撕毁散弃在地的片片纸头。就在他俯身到了她脚前;伸手去够那半片落在她裙裾边的纸头时;她的鞋忽然踩住了纸。他的手一顿,停在了她的裙裾之前。
“你真就与我这般无话可说?”
她低头望着他;泪眼更甚。
袁迈仰面;与她对视片刻;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对面的她,此刻星目蕴雾;玉颊沾湿,犹如一枝带雨梨花。三年一千多个日子的朝夕相对;纵然是铁石心肠,想来也会被打动了,何况他这样一个血肉凡人?
“徐四姑娘,蒙你错爱,是我袁迈三生之幸。倘我是个完整之人,今日即便低贱入泥,我亦不惧去应你的心意。”他眸中掠过了一丝压抑的痛楚之色,声音却愈发平静了。
“只是我必定不能让你得享福全一生,又如何能误你青春?你如今对我,不过是存了几分怜恤之情,你自己不觉罢了。犹如烟云散尽,往后你就会明白,此刻你的想法是何等可笑。徐四姑娘,以你的玲珑剔透心,你仔细想想,就会明白我所言字句,都是为了你好。”
青莺擦去了面上泪痕,望着他,点头道:“可算听到你说一两句长些的话了。可是这话我却不爱听。你以为我是可怜你才对痴缠至此?你错了。再可怜一个人,我也决不至于搭进去自己的一辈子。在我眼中,你是顶天立地的伟岸丈夫,丝毫不逊旁的男子。我与你志趣相投,我对你心怀仰慕。故此才想要陪伴一生。你是去势之人,但那又如何?咱们能相伴到老,难道不胜过这世上的许多怨隙夫妻?我知道你的志向并非宫廷权势,否则你也不会自领出海之事。”她顿了下,“我并不畏惧世俗看待。退一万步说,倘若你如今因了身份有所顾忌,我也绝不会勉强你如何。我只要你继续让我上船,继续做你的女官……如此我便心满意足了!”
“徐四姑娘,你说的都没错。只是……”袁迈微微闭目,睁开眼时,目色暗浓,如这窗外的幽霾夜色,“只是我对你一向无心,如何去领受你的万千厚爱?袁迈此生只愿游历四方,建功立业,此外再无别念。”
青莺凝视着他,半晌,唇边渐渐现出一丝惨淡的笑意,望着他喃喃道:“一向无心……好个一向无心……你瞒不过我去的。倘若你真的一向无心,我又如何会将心事这般托付于你……袁迈,你扪心自问,这真是你的肺腑之言?”
他避开了与她交错的目光,并不回答。
“随船一事,如我先前心中所言,已成定局,断不会再改了。”最后,他只是咬牙说完这一句。朝她长揖一礼后,竟仿似忘记这是他自己的宅邸,转身匆匆而去。
青莺怔怔立着,注视着他仓促飞逝而去的背影,孤清身影许久悄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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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距袁迈率船队离港已经过去四五天了。这一次与前回一样,仍走太仓港。少帝效仿太上皇,此次亦亲自送行。徐若麟随驾,三日前回京。
廖氏为徐耀祖周年祭,前些日起,便一直在城东南西北四向的各大寺庙里布施道场。这日去碧云寺。初念随同一早过去,到了午后,道场完毕,一行人出来时,竟遇到徐若麟亲自来接。廖氏便自己上了马车,让他夫妻二人一道作伴回去。
等前头的人都走了,徐若麟看向还余惊喜的初念,笑道:“今日得了些空,我便出城来接你。正好有些时日没去后山了,如今景色不错。咱们过去看看。”说罢伸手过去牵住她,两人并肩往后山报恩塔方向慢慢而去。
去年底时,有一不具名人,往碧云寺投了一笔香火银,指明要修缮后山荒弃多年的报恩塔。寺中僧人见银子丰厚,修塔绰绰有余,自然乐意,待到今年春暖之时,便开始修缮,数月之前完工。
此时秋光潋滟,山色宜人。初念与丈夫携着手,沿着山阶一路赏景而上,最后停在了修缮一新的报恩塔前。仰头望去,见一色簇新青砖黑瓦,飞檐处高悬青铜塔铃,映在碧蓝长空之中,塔身矗立庄严。二人再度推门入,拾级而上,最后到了塔顶,拜过宝像之后,并肩立于孔窗之前,眺望下去,见满山层林尽染,处处芙蓉含娇。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却又恍若隔世。
初念正心生唏嘘感叹之时,腰间一紧,丈夫已经伸臂挽住了自己。
“娇娇,我至今还不知道,咱们第一回到这里时,你到底许了什么心愿?告诉我可好?”徐若麟低声问道。
初念抬头,朝他嫣然一笑。“来生太远,不敢相望。只想今生今世,能与你相依不分。”
徐若麟凝视着她,没再说话,却将她揽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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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下山的时候,初念再次想起青莺,忍不住还是叹息一声,这样问自己的丈夫。
数日之前,在犹豫再三之后,她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应青莺的求,央了徐若麟将她送上了船。如今,她人应该已经随船到了碧波浩荡的外海上了。
徐若麟停下脚步,安慰般地握了下她的手,道:“既顺了她的意,送她上了船,便要相信做得没错。知道我为什么在最后一刻答应帮她吗?”见妻子望着自己,他笑了下。
“说起来,她的性子倒与我有几分相像。她对我求告说,她这一世的苦乐,只能由她自己亲历,旁人谁也无法代替。从了自己的心,这一世才算没有虚度。你知道那一刻,我竟然想到了咱们的当初……何其相像。”
初念默然。
这一世,她与自己的爱人何其有幸修成了正果。愿青莺、愿世独也一样——就像青莺说的,能随了自己的心,这其实是一种莫大的幸福。至少,这世上更多的人,他们活着,首先要背负的,是初心之外的那个娑婆勘忍世界。比如萧荣。
她情不自禁再次回头眺望宝塔。它依然那样静默矗立。但是只要她回头,无论何时,它永远都在。
她的心再次安定了下来,悄悄靠丈夫靠得也更近了些。
愿岁月静好,惠风和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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