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见善》第263章


所以他最后还是假装自己并没有听到周围那些宫女太监有关“陛下果然被皇后和小太子吃得死死的,这辈子还有翻身的希望吗?”的闲言碎语,默不作声地和徐善然回到了御书房中。
只有三个人的屋内比屋外安静得多,邵劲挑了一个距离徐善然最远的位置坐下,然后把还坐在自己脖子上的小鬼取下来,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
但相较于冷冰冰又矮小的凳子,小徐显然更喜欢邵劲的脖子,他在被放下来的时候扭了扭身体,不依地挣扎着探出双手,向邵劲要抱抱。
邵劲:“……”
为难之际,还是坐在挺远地方的徐善然一个眼风扫过来,威严地说了一句:“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
话音随眼风而到,不用一秒钟的功夫,扭麻糖一样的小鬼就正襟危坐,两脚并拢自然下垂,两手放在膝盖上,哪怕白嫩的小脸上还圆鼓鼓肉嘟嘟的,也被小娃自己极力板出了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不要笑,还确实有点儿模样。
……有、有点厉害。
搞了半天也搞不定这种异次元软绵绵生物的邵黑背被这特别干脆利落不多说一句,不多做一事的收拾给震住,情不自禁地跟着小徐一样,在徐善然的眼风之下坐正身子挺了挺背脊。
不过这一幕并没有被徐善然看进眼底,她这时已守在外头的太子的宫人叫进来,让他们带着太子回宫殿休息。
小孩子一走,这屋内就彻底剩下徐善然与邵劲二人了。
是徐善然先打破沉默的。
徐善然说:“陛下近日在烦难什么?”
邵劲并未接话。
但此刻避无可避,他终于将目光正式的、不回避地落在几步之外的徐善然的脸上。
那真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摇曳的烛火叫对方的脸上镀了一层细密而润泽的釉色光彩,她哪怕只是娴静地坐在那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有着能入画似地优雅。
她看向自己的眸光十分潋滟。
在这样的潋滟之中,他能找到对方并不作伪的关怀和洞彻。
也许这个女人,早就知道了自己和过去的不同。
邵劲有点儿艰难地想。他回忆着自己到了这个世界的种种,想到在第一天的夜里,在第一天他刚刚醒来,因为不能接受快速的环境转变,而出手扼住对方咽喉的时候——也许就是这个时候,对方就知道了自己和过去的不同。
否则……假设另外一个人也是自己。
幼时相识,少时相知,多少年的青梅竹马,多少年的患难与共,在这个世界里最亲密最温暖的半身,他怎么会去伤害对方呢?他宁愿往自己身上砍上一刀,也不可能会舍得去弹对方一根小指头啊!
邵劲突然有些冲动,想要问对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如果她——或者说,如果他们,早已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过去的自己,那么——
邵劲突然抬手按住面孔。
他意识到自己犹豫得已经有些久了。
皇位、妻子、孩子、朋友、乃至父母,这些就算全是另一个“我”所做的,也并不是属于的我的。
我本来以为我很清楚的……是的,就算我再羡慕“他”的东西,我也不会去抢的,因为差别太大了……
他抬头看着徐善然。
美人如玉,亭亭而立。
因为少了太多太多的日子了,他们曾经可能共同度过的那些日子;又少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们曾经会去一起面对解决的事情。
当一幅画上空白的地方占有总数的百分之八十的时候,哪怕它确实美轮美奂,哪怕它确实价逾倾城,你也应该正视到,这幅画并不真正地属于你。
徐善然等了许久也不见邵劲出声。
她从位置上站起来,来到邵劲身旁,轻轻将手搭在垂着头沉默不语的邵劲肩膀上。
邵劲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碰触到一样全身都抖了一下子!
他动作剧烈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向后退了一大步避开徐善然的碰触,还因为避开得太急而叫脚后跟勾倒椅子,拖着椅子在地上走了两三步。
他动作很明显很急促地拉开了和徐善然的距离:“皇后有什么事情?”
徐善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脸上带着从容而端庄的微笑:“没有什么,夜已深沉,陛下龙体为重,早日休息。”
邵劲胡乱点了下头,他站在门里,看着徐善然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本来应该松了一口气的,但等他躺上床铺,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了些迷糊。
这样的迷糊有点熟悉,像是他半个多月前刚刚来到这里的那样,只是那时候迷糊的时间太短,而其他的事情带来的冲突又太大,他一时半会之间并没有注意并发现。
可是这个时候,当他躺上床,在迷糊了片刻之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布满着白雾的,空旷而陌生的环境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我这是身处哪里?
之前那半个多月的人事,是我脑海里生出的错觉,还是确实存在的世界?
他在这个布满白雾的空间里游荡着,并没有特意找什么方向,却在这没有任何标识,似乎也没有任何尽头的空间里自然而然地找到了另外一个人。
他们在见到彼此的时候冥冥之中自由感觉。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立刻就问:“你是——?”
他们又同时冲对方说道:“我是邵劲!”
接着还是连长短都一模一样的沉默。
然后两个人对着彼此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这不同于邵劲之前在骤然之间换了一个世界里,乍然知道自己有妻有子位高权重时候所带来的尴尬和格格不入感。他在看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就能够确定性:这是我自己。
有什么人会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感觉手足无措?
邵劲只花了一秒钟就接纳了另外一个自己,他开始兴致勃勃地和对方聊天起来,他们拥有相同的来历和相似的过去,他们的想法与思考模式并无不一;但他们同时又有着绝对不同的经历,他们一个在最关键的转折中走对了方向,一路狂奔最终获得人人艳羡的生活;一个在最糟糕的时候并未碰见肯搭一把手又或者有能力搭一把手的人,所以他也一路走着,走到了最后那个谁也不愿意看见的结局。
两个邵劲很快就在互相倾诉之间得知了对方的经历。
我们暂且将和徐善然在一起的邵劲称之为第二个邵劲,原本的邵劲称为第一个邵劲。
两个邵劲说着说着已经盘腿坐了下来,他们坐在由白雾搭成的云台上,第二个邵劲说:“其实那时候你要跑也能跑吧,我的意思是说根本不必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掉他们?半夜里把他们一个一个闷死在被窝里不是挺好的选择吗?我知道你能行的。”
因为第二个邵劲曾经就有这样的打算。
第一个邵劲笑起来,他的笑容有些奇异,饱含着对第二个邵劲的亲切和对他们所谈论之人的冷漠:“可是没有什么意义啊。”
“我已经不想活了。”第一个邵劲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在那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呆到二十多岁的,你能够想象吗?不管是阳光再热烈空气再清晰的日子,我嗅到的,我感觉到的空气,永远都是僵冷而腐朽的。”
“那些东西令人作呕。”
第二个邵劲望着和脚底同样白茫茫的天空想了一会,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他说:“你是见到了我们身体的舅舅吧!”
第一个邵劲飞快地抬了一下头,又低下去。
第二个邵劲说:“你见到了我们的舅舅,你知道了这二十年来自己的忍耐是毫无意义的。你终于下定决心让那一对薄情寡义寡廉鲜耻的男女得到应有的报应——但你还是有一点犹豫。”
“因为生命至为尊贵。”
“你不想这样粗暴地剥夺他们的生命,也不想为了两个毫无意义的人双手染上血腥。你在动手之前想过是否有一个比较……”第二个邵劲缓缓说,“比较好的方法,能够让你安然无恙地脱身,因为你不是一个人,你还要带着一个满身伤病的舅舅,还要让他能够颐养天年。”
第一个邵劲脸颊在抽动,在第二个邵劲那句“见到了我们的舅舅”之后,他的脸颊就开始扭曲,并不受控制的抽动。
“可你显然没有真正明白我们舅舅的真正心意。”第二个邵劲冷冷地说,不管过了多久,哪怕那个时候徐善然在他身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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