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思无邪》第72章


花厉故作镇定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他缓缓拧紧眉,皮笑肉不笑道:“哦,你以为我是荣王的小儿子?就凭你这颠三倒四的推测?”
“不止是推测。我记得前年除夕,将我和阿娘绑至湖心画舫上,又用火将我娘活活烧死的那群黑衣人中,有一个人的手臂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黑色刺青,刺的,是一只黑蜘蛛的形状。而来到灭花宫后,我在哑巴的背脊上也看到了同样的刺青。所以,或许第一次暗杀我的那批人根本就不是安康,而是你。”
林思念交叠着双腿,目光冷而悲凉,“你引诱我,暗算我,利用我,不过是因为十三年前我爹临阵脱逃,转而投向了太子麾下,使得荣王赵义成功败垂成,谋逆失败丢了满门性命。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活下来的,我只知道你恨透了林家和太子,所以利用我和安康的嫌隙,让我借助谢家同太子相斗,两败俱伤。”
花厉眯着眼,屈起指节一下一下扣着梨木椅的扶手,沉默了许久方道:“我差点就成功了。”
“是啊,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的亲兄长被我气走,谢家也因我而鸡犬不宁。”林思念红着眼,轻声道:“你差点就成功了。”
“林思念,你知道么,去年清明那日,我本可以让你死在山涧里,那样,我便可以利用谢少离对你的爱,借助谢家的手彻底除掉赵硕。可是,我没这么做。”
真相被层层揭开,花厉的脸却越发平静,他用那双漂亮的、阴毒的眼睛望着林思念,笑着说:“你这么聪明,可否能猜猜,我为何没让你死?”
“不是为了助你练功吗?”
“不不,没有你我也能练成,只是少不得要花上三年五载。”
花厉站起身,殷红的长袍缓缓拖过冰冷光滑的地面,他俯身,将林思念整个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用暗哑的,带着剧毒的语气说道:“因为,我舍不得呀。”
林思念皱眉,不想再听他的疯言疯语,满心都是对儿子的担忧。她岔开话题:“我的孩子才刚出生,容易饿,我已经大半天没有给他喂奶了。”
花厉歪了歪脑袋,说:“所以?”
“你将他还给我,否则,我会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公之于众。”林思念坦然直视他的眼,缓缓亮起了自己隐藏已久的獠牙:“我保证,你之前是如何利用我对付太子,我便能让他如何来对付你。逆贼之子,可比我的身份要震撼多了。”
花厉盯着林思念,长久不曾言语,像是在思考这笔交易的价值。
半晌,他做了退让:“太子,是绝不能活着的。你将毒香的秘方写给我,酉时三刻,送到我房中来。”
第60章 涅槃五
花厉一走,林思念便拂袖,将桌上的茶杯茶碗尽数扫落在地。
她在屋内徒然地转了两圈;心中汹涌起久违的恨意。不知过了多久;夜色降临,黑暗将林思念层层包裹;她扶着桌椅缓缓坐下;握着拳头几番深呼吸,这才起身;从屉子中取出自己一直珍藏待用的松墨,滴水研磨。
润墨提笔;林思念指尖颤抖;将勾吻、龙涎、曼陀罗、夹竹桃等药材的名称和剂量一笔一笔落下。她这一生;从未生过什么害人的心思;却总被可笑的命运愚弄鞭策,不知不觉便走上了一跳没有归途的道路。
写完,她放下笔,闭目盖住眼中深沉凌厉的风暴。这样也好,她与花厉之间迟早会有个了解。
千不该,万不该,花厉不该动她的孩儿,那是她的心头肉,是她的命!
良久,她睁开眼,玉指拨开一只白玉瓷瓶的软塞,倒了一粒淡绿的药丸含入嘴中,然后起身,随手拿起衣架上的黑袍子罩在身上,将案上那两张纸扫入怀里,这才拖着产后虚弱的身躯,一步一步朝花厉的卧房走去。
天很沉闷,凉风阵阵,似乎有暴雨将至。林思念推开门门,花厉果然在房中等她。
他的卧房很大,装饰着孔雀翎和青瓷瓶,用九重帷幔层层隔开,颇有种金銮殿金碧辉煌的气势。林思念曳地的黑袍一寸寸拂过冰冷锃亮的地砖,她抬手掀开薄可透光的帷幔,走入了最里层。
花厉倚在榻上,殷红的长袍如火般倾泻而下,衬得他的面色白如鬼魅。他的身后是一面巨大的孔雀翎屏风,挂着从各地搜罗而来的宝剑和良弓。
而榻边上,跪着丫头和哑巴。
见到林思念的到来,哑巴猛地抬起了头,一双波澜不惊的黑眼睛定定地望着她。丫头轻轻唤了声夫人,已是止不住泪流满面,瘦小的身子因害怕而剧烈抖动。
“你来了。”花厉稍稍坐直了身子,挥袖屏退侍从,紫红的嘴扯了扯:“比我预料的要晚些。”
大约是母子连心,林思念一入房门没多久,内间便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婴儿啼哭声。孩子想必是饿的紧了,哭声由撕心裂肺渐渐变成有气无力,林思念心都揪疼了,对花厉又恨上了几分。
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花厉却是冷声喝住了她:“站住,若是再往前,我便杀了你那小杂种。”
林思念抿了抿唇,强压住眼眶中的湿意,沉声道:“你让我给他喂点奶。”
花厉嗤笑一声,站起身来:“林思念,你最好弄清楚你现在的身份,再来同我讨价还价。”
听着亲生孩儿无助的哭声,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这种无助之感实在是太难受了。林思念咬紧牙,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掏出几张纸来:“你要的东西都在这,药量和制作方式我都罗列清楚了,一共是三份,一张催功药,一张毒香配方,一张解药。”
林思念知道,当手中的东西交上去之后,她最后的一丁点儿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她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拿来与花厉抗衡的筹码。
而花厉若是拿到了药方,大规模制作毒香,江湖上势必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甚至会波及朝廷。
花厉眼睛中闪过一抹疾光,他眯起狡黠的眼,嘴上挂着凉薄的笑意:“你不要过来。我知你擅长炼毒,难保身上会带着什么剧毒之物来刺杀我。”
林思念被他猜中了想法,眼中的光彩瞬间一黯。
花厉颇为得意地笑了起来,抬脚轻蔑地踢了踢跪在地上的哑巴,冷声吩咐:“去,给我把药方子拿来。”
哑巴不敢违命,踉跄着起身。他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还淌着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摇摇晃晃地在林思念面前站定,抬着漆黑的眼看她。
那双漂亮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在涌动。
哑巴修长瘦削的手指动了动,好像有话要说,林思念却是将药方递过去,打断了他的动作:“拿给他吧。”
哑巴手指一僵,默然地垂眼,伸手接过药方子,又一瘸一拐地走回花厉榻边,将药方子呈了上去。
花厉却是后退一步,警觉地说:“你先将它打开。”
林思念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怎么,怕我学易水壮士,来个图穷匕见吗。”
小哑巴依言打开纸卷,里头并没有什么药香药粉,也没有暗藏毒针,确实只是干干净净的一张药方子。
花厉这才放下心防,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来,接过药方粗略地扫视两眼,笑道:“你今日倒是乖巧了。”
林思念冷冷地望着他:“现在,我可以见我儿子了么。”
“不行。”孰料花厉拿到方子后,竟然翻脸不认账,只凉凉笑道:“那个小杂种我很不喜欢,尤其是想到他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就更是厌恶了。”
“花厉!”林思念目光阴寒,乌发黑袍无风自动,徒然生出一股凛然的气势来,恨声道:“你到底要如何!”
“呵,我要如何?”花厉仰头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的笑来,大声道:“我要他死!你的小杂种也好,谢少离也好,林肃也好,赵硕也好,所有人都该死!我要这天下匍匐在我的脚下,我要把他们从我身边抢走的,再一一地夺回来!”
话音未落,林思念却是突然发难,飞身掠过,一掌狠狠击上花厉的胸口!
孩子的啼哭赋予了她无限的仇恨和勇气,一时间她的速度极快,几乎发生在电石火光的一瞬。花厉本以为她已构不成了威胁,又是刚刚生完孩子,便放松了防备,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忙出掌与她正面迎击。
两人掌心相碰,功力相抵,浑厚的杀气四散开来,化为疾风将帷幔冲得七零八落。一旁的丫头惊叫一声,忙抱头爬到案几下躲了起来。
哑巴也站起身,眼中出现了焦虑和茫然之色,似乎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
不多时,纷纷扬扬的帷幔缓缓落下,众人的视线复又清明起来。只见林思念一身黑衣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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