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女[民国]》第69章


她努力摆出一个非常骄傲有自信的表情来:“我的编辑来信说我很有灵气,继续努力下去,一定会成为非常有名气的作家的,到时候谁也不敢笑话咱们。”
她说的斩钉截铁,潘二娘本就觉得自己女儿能耐,也就渐渐放下心,她道:“既然这样,我就回去同老丁商量,等我收拾了东西,再出来与你一起住。”
容真真忙道:“你不要单独去与他说。”
她虽然年纪还轻,却晓得很多男人的通病:最听不得女人违逆自己。
虽然她娘算不得老丁的正经老婆,可家里的“财产”长了脚要溜,却是哪个男人都受不得的,万一他气头一上来,动手打人怎么办?她娘那样体弱,怎经得老大的拳头?
她心里下定主意,与潘二娘商议:“你暂且再忍耐一两日,我今日就去把房子定下来,最迟不过明日,然后再雇两个人来帮你拿东西,拿了东西,先收拾着住下来,缺的家具物什慢慢添。”
潘二娘道:“娘没什么东西,不消花钱再雇人。”
容真真却不肯改口,坚决道:“这个不能少,你听我的。”
她看着潘二娘有些心疼钱的模样,又温言软语的撒了娇:“娘,你就依我吧。”
她这个样子,潘二娘又怎么舍得拒绝呢?只好什么都依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才发现我好像上了个什么榜……所以接下来几天会尽量日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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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嘉和大道245号,是容真真和母亲的新家。
这是一栋独门独户的小洋楼,带着一个很小的花园,地方不算大,但住下两个人却绰绰有余。
出门便是百货大楼,还有一个十分干净整洁的市场,可以买瓜果蔬菜,生活很便利。
容真真租下了房子,雇了两个口碑较好的脚夫,他们是一对亲兄弟,一个叫大牛,一个叫二牛。
这对儿兄弟身上的肌肉并不多,但因为骨架生得大,看起来也都是高高壮壮的大汉,足可以拿出去唬人。
她同他们约定好:“我要搬的东西并不多,但搬完之后还请你们帮忙打扫一下卫生,现下先预付一半定金,等完事了,再把另一半给你们。”
她给的钱很多,两兄弟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但二牛私底下悄悄问他哥哥:“大哥,东西搬得不多,又只打扫一下卫生,我们就能一人拿一块大洋么?”
大牛道:“这不是刚刚议好的,你还来问我?”
二牛挠了挠头:“我就是觉得这活计也太轻省了些,可又给了那么多钱……”
“多?你这傻小子。”大牛嗤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嘉和大道那块可都是有钱人,这点钱算什么?”
二牛感叹道:“跑一回腿,就够咱们花用一个月了。”
事实上,容真真花那么多钱请他们搬东西,并不是钱多烧的慌,而是另有意图。
倒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也不是要让他们卖命,只是这兄弟俩块头大,可以拉出去壮壮声势。
若是与老丁闹将起来,有他两个在,也能防止那人气极动手,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打起来了,自家也吃不了亏,不然容真真花十倍的高价请他们做什么呢?
因很快就要离开老丁家,去同女儿过日子了,潘二娘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焦愁,欢喜的原因自不必说,焦愁在于她不知能不能脱身。
老丁为了什么才同她过日子,她心里是清楚的,她这么一走,照料丁傻子的责任又落回老丁身上,店里的生意也少了个人分担,老丁怎么可能会甘心呢?
再一个,说老实话,给一个傻子洗衣喂饭,端屎端尿,着实辛苦,更何况这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哪能有多少慈爱之心?
可一想到自己走了之后,这傻子还不晓得要遭多少罪,她又忍不住心生愧疚。
潘二娘想:我要是走了,他拉到身上,谁来给他洗?
照顾了丁傻子这么久,她几乎已经把这个20岁的“大儿子”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她犹记得刚来这儿时,天气很冷,丁傻子穿了厚衣裳,傻笑着坐在那里。
因为是她第一天到老丁家,虽然没有办酒,也算是个特别的日子,所以老丁给儿子洗了脸,梳了头,还换了双新鞋,如果不看他傻笑的模样,远远看着还算体面。
可若是走近一点,就会发现他臭得简直不能让人近身。
衣领上黑得泛出油光,胸前是粘粘糊糊的口水,手指不晓得在哪儿摸了,粘了一手屎。
这些都不算什么,直到老丁给他把衣服换下来,潘二娘才晓得他身上为什么这么臭。
这个傻子,连茅厕都不会自己上!
拉屎拉尿,他从来不脱裤子,不管是站着,坐着,还是在床上躺着,他想拉就拉,偏他又是个傻子,教了也听不懂,只能让他就这么着。
老丁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没什么耐心的男人,他再是对儿子好,也没闲心给丁傻子天天换洗,就这么一天堆一天,丁傻子身上常年累月都是臭的。
潘二娘头次给他洗衣裳时,黑褐色的脏物凝结成块,抠都抠不下来,后来她用碎布头做了两块尿布,总算免了天天洗脏裤子的活计。
可丁傻子还是时常把身上弄脏,潘二娘不能对着个傻子发火,但她又确实累得直不起腰来,谁耐烦做完一天的活后,还得摸黑给别人的儿子洗衣裳呢?
她做梦都想摆脱这一切。
可当这个梦真的要实现时,天生的柔软心肠又让她备受折磨,这个生来就痴傻的,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儿子,是真的可怜啊。
昨日潘二娘与女儿分别后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馒头店下午的生意不大好,老丁坐在蒸笼前,借着一点余温暖身,这样就不必再烧火盆,也能省些炭。
见她回来,老丁皱着眉咕哝一句:“怎么捱到这么晚?”
潘二娘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该编个怎样的谎来。
然而老丁也不是真的要追究她晚归的原因,只是很不满的说:“宝儿的褥子弄脏了,你还在外面不回来,难不成要我去洗?”
潘二娘没有多说什么,她沉默着,去楼上给丁傻子收拾。
丁傻子一身脏物,趴在炕上,见潘二娘进来,就嘻嘻傻笑,口水从嘴角流下,拉出一条长长的透明丝线。
他的眼神永远是懵懂的,他的神情永远是天真的,他好像除了傻笑和制造麻烦,就几乎没有别的作用了。
单从外表看起来,他是多么无害的一个人啊。
可就是因为这份永不开窍的懵懂,潘二娘得在滴水成冰的夜里,摸着冷水给他洗脏衣裳,得在自己还饿着肚子时,先给他喂饭,若是让他饿着了,他就要摔东西,就要挥舞着手臂打人。
他给潘二娘带来了那样多的痛苦,可她得忍着他,因为他是个傻子,正常人不应该和傻子计较。
可正常人就该忍受这一切吗?
潘二娘看着这个傻子,她想:他是没错的,谁愿意生来就做个傻子?可我难道就有错吗?我难道就该因他受苦受难吗?
她找不到答案。
她把傻子哄下炕,把床上被汤打湿的被褥拆下来——中午她没回来,丁傻子自己端着饭盆吃饭,自然就出了状况,这会儿她回来了,老丁也没说留了饭,只叫她来洗被褥。
潘二娘又将丁傻子身上的罩衫脱下来,给他换了件新的——亏得她专门做了几件罩衫,不然这一身上下,不都得叫她来洗?
想到是最后一天留在这里,她强拖着腰酸背疼的瘦弱身躯,把里里外外该浆洗的浆洗了,该缝补的缝补了,破了的窗也用纸糊好,开了的墙也用泥糊一糊。
潘二娘一直忙到半夜,才满脸疲惫的去歇息,她晚上只啃了两个窝窝头,加半碗白开水,还做了这么多活,现在已是又累又饿,肚子里空荡荡的,脚底下轻飘飘的。
她正要去吹灯,听见老丁半笑不笑的说了一句:“往日里总喊累,我今天看你倒很是做得,先前莫不是在装?”
潘二娘手一顿,她本想回两句,却又觉得没必要,反正明天就要走了。
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就能包容老丁的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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