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第129章


曾青抚着自己的髭须,将手中的几枚穿骨锁钉掂了掂狠狠道:“我自会拿捏得准,这几枚钉子钉入你的骨头里便也够你享用的了。”
……
牢房里的所有家什都被撤了去,子懿就地倚坐在那坑洼不平的墙脚边上,他已极度疲惫,本是闭目小憩,但没能歇会他便开始咳了起来,牵动一身伤痛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安将军……”
子懿寻声转头看去,隔壁牢房里的人竟然是卫袭。卫袭一手端着一破碗,一手肘支地,拖着断腿艰难而缓慢的朝子懿的方向移来。
直到爬到了两间牢房里相隔的栅栏卫袭才停了下来,只是这么短短的几步距离却仿佛耗尽了他所有气力。他将装了水的碗从栅栏缝中推了过去,歇了口气才道:“安将军,喝点水吧。”
子懿依然咳着,可多少压抑了些,咳得断断续续,装了水的碗就在手边,他却碰也未碰。
卫袭紧攥着地上的稻草,似乎是在痛苦,又似乎是在挣扎。他满是愧疚的望着子懿:“安将军,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言辞间泫然欲泣。
子懿好不容易缓下了咳喘,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同伴,微仰着头靠在了墙上依然不语。
卫袭哽咽道:“安将军,我不是熬刑不过,我早已做了必死的决心。可是他们将我娘抓来……我娘已有七旬,哪受得住这大牢里的刑罚,我……安将军,你……喝点水吧。”
子懿转头看卫袭泪流满面,终是说道:“你娘……走了?”
卫袭一听立即咬住握拳的手抑制几乎要脱口呜咽之声,身子剧烈的抽搐了一会才放开手道:“我娘不想我做一个无信义之人,于方才已经自尽而亡了……可惜将军已经画押认罪,卫袭也无法翻供……”
子懿端起那碗水喝了几口,剩下的又推了回去。“我没事的,你也喝点水吧。”
卫袭苦笑道:“没关系,卫袭这条残命也不能再做些什么了……”
“你还能活下去。”子懿将碗又推过去了些。
“将军我……”他这么诬陷子懿,子懿还如此待他,心中强烈的愧疚自责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子懿的眼神望着卫袭又好像透过了卫袭,他笑了笑安抚道:“你不做假供我也会认罪的,你不必自责。”
卫袭不解:“将军为何?”
子懿平淡的说道:“认罪,最起码能活到行刑那日。”
曾青的鞭子挥向他的颈脉,皇帝也并不制止,不认罪,他就会死在这牢里。即使辩解,在证据前也显得苍白无力,就算王爷信他,他依然不能摆脱嫌疑依旧要待在天牢里。依天牢里的规矩,嫌疑重犯必定会每日刑审。刑罚他不畏,但他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
沙漠里,他与父亲再苦再难仍能拖住彼此走出绝地,他不会忘记那份互相推让的那口水,也忘不掉那份被疼惜的感觉。共历生死,存着这样一份情感子懿能看到安晟眼中更深处的摇摆和否定。
可是王爷忠义一生,不该为他背负万世骂名。
卫袭还想要说什么便被一飞来的石子击晕,子懿看着栅栏外一副下人打扮的尧宜铮,微蹙眉头:“孩子们如何了?”
“公子放心,那日我驾着马车离去,安顿好孩子们后我才潜身返回宇都的,只是才回来便在街上听到张变说公子竟已认罪。于是我便扮张侯爷的下人假借看望别的犯人,这才得以来见公子。”末了尧宜铮郑重而认真的问道:“公子,你是在苟延残喘吗?”
子懿勾唇冷笑:“你是在试探我的意志吗?”
尧宜铮看着面无表情的子懿,眼中清冽分明是清楚他的想法。是啊,安泽恒生前就一直想逼子懿承志,他尧宜铮在安泽恒死后还是依然回望曦阁里,不就是不甘心安泽恒的心血和愿想就这么付诸东流了吗?
尧宜铮低头隔着栅栏朝子懿单膝跪下道:“属下知道公子你绝不会妥协的。”
子懿闭上双目吩咐道:“行刑那日,子时把我带出去。”
“公子,为何要拖到行刑那日。”尧宜铮担心而疑惑道,这时间拖延,夜长梦多,变数也多。
子懿手压胸口又咳了几声道:“事情需要时间布置。剩下的你必须按我说的做。”
既然要反抗,还是反目的好。
第128章
“王爷,该喝药了。”林中将药碗端进来,安晟在桌案前看着公文,头也不抬道:“不过是怒火攻心吐了口血罢了,用不着喝药。”
林中知道王爷向来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没有去劝,只是将药搁在案头后便退了出去。屋内又是一片寂静,安晟望着案头那碗温凉刚好的黑黢黢汤药出神了许久才端了起来,他是习武之人,生病的时候并不多,战场厮杀也少有他这个主帅亲自上阵的时候,喝药当真少之又少。
安晟喝了一口,苦涩蔓延在嘴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盯着碗中的倒影,心思纷杂。呼了口气刚将碗放下,就听到安子徵在门外似乎是想要进来却被冷究尽责的拦了下来。
他心烦意燥,吩咐了不见任何人,更何况徵儿总是因为羣儿的事纠缠着给他添堵。他知道他们三兄弟一同长大的,当年鑫儿走的时候徵儿也是非常难过,如今羣儿也去了,手足之情何其痛安晟也能理解。他也难过,即便羣儿居心不良,但到底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儿子,只是最近出的事实在太多,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他真的分不出神来去悲伤哀恸。
“父王!让孩儿进去,孩儿今日是来辞行的!”安子徵隔着门喊道。
安晟眉梢一扬,显然是不知道这个儿子要耍什么把戏,离家出走还要告知一声吗?他这个儿子总是长不大啊。安晟食指扣敲着桌面:“冷究,让徵儿进来。”
门外争执声停了下来,过了会安子徵才推门而入,行至安晟面前垂首也不吭声。安晟侧目上下扫视了一遍安子徵,靠着椅背揉捏着眉间道:“徵儿,你也不小了,明事些成熟些,别总是不务正业。”
“父王,徵儿的正业是什么?”听到安晟这么说安子徵有些委屈,不是说只要他做他想做的吗,这会儿倒说起他不务正业了。
这话问得安晟哑口无言。徵儿曾经是在王府里是最小的那一个孩子,他有两个哥哥,一个位承世袭世子,一个文武双全出类拔萃,所以他就想这最小的孩子便让他自由些,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杀人放火不偷盗剽窃即可。
“父王,孩儿知道你近来事务繁忙,徵儿也不想留在都城给父王添事……我想带娘亲去陆华山住些时日。”看安晟不言,安子徵别开眼神道。
安晟瞥了眼安子徵,思虑着什么终是道:“去吧。”
“那……徵儿先出去了。”安子徵转身刚想走又被安晟叫住:“去库房多支些银钱,别苦了你娘。”
“是,徵儿知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钟意的女子便娶了,懂事些别让你娘费心。”
安子徵抓着门边的手紧了紧:“父王,上次孩儿在陆华山下的镇上遇见一心仪的女子,下次带回来让父王瞧瞧?”
安晟微微惊讶,或许他真的许久没与安子徵说过话谈过心了,连儿子有了喜欢的人也不知道,心中也是难免有些愧疚。“若是喜欢便去提亲吧,宇都正值多事之秋,你就在陆华山那把婚事办了吧。”
安子徵望着安晟,高堂尚在却让他自己办了婚礼?“父王?”
安晟拿起桌案上的公文审阅着道:“我一会让林中替你打点这些琐事,即使父王不能到席也会让徵儿的婚礼办得风光。”安子徵疑惑更甚,往前又迈了几步,安晟余光瞥见便冷声道:“父王公务缠身,待事息父王自会去看你,你先出去吧。”
“是,孩儿告退。”
待安子徵走后,安晟想提笔批些公文,却又一直心绪不宁烦躁不安,那些字他一个也看不下去,索性将笔掷在砚台上对着门外道:“冷究备马车,本王巡趟营地。”
偌大的宇都人烟寥寥,冷究驾着马车往城外营地驶去。车轮辘辘,在化了雪满是水洼的道上奔行,安晟坐在车内,即使不断找事分散注意力却依然无法摆脱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昨日刑室内的画面。
“冷究,你信吗?”
冷究坐在车前挥舞着马鞭,昨日他与军中各将随着安晟一同去的天牢,虽然只是守在刑室外,但里头的一切他们全听得到。只是这真真假假,他信或不信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车舆里又传出安晟的话:“他眼里若没有恨意,我一定不信……只是他眼里为什么有恨??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