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第150章


,子懿则看着孩子们,偶尔会有孩子跑来与子懿说些话却也不会要求子懿陪他们一起玩,很是懂事。
子懿的睫毛轻颤了下,面色却没有一丝改变,他只是安静的立在岑言儁的面前,一如当年他在王府苟延残喘时,不得不跟着王子们习武时立在岑言儁面前一样。
岑言儁也不笑了,长叹了口气道:“冷究来找我时,王爷已被皇帝要挟了。”话说得简短,但子懿却是明白是何时的事,他依然没有说话。
岑言儁继续道:“冷究与我说,他劝了王爷离开天牢很多次,王爷不肯应允。”他抬眼看了下子懿:“被皇帝要挟后冷究便来寻我,希望我能劝劝王爷。只是事情发展得太快,我与冷究赶到时,城楼下的军队已是万箭齐发了。”
“是子懿不孝。”
岑言儁倒是没有指责,他能明白子懿的抉择,只是他又叹了口气:“两军开战,城楼上的情形十分混乱,我与冷究来到王爷之前站着的位置时本已不抱希望,却不想当时的有一个士兵舍身将王爷扑倒,替王爷挡了许多箭支。”
子懿浑身一颤,胸口的地方竟是剧烈的跳动着,他轻轻眨了下眼,思绪飞转,直望着岑言儁。
岑言儁道:“我与冷究找到了王爷,可是替他挡箭的士兵身材瘦小,王爷还是身中多箭,有的箭甚至透过那士兵的身体扎在王爷的身上,当时伤势当真不容乐观。于是我们尽量避开了所有人后带着王爷出了城,暂时安定在了我在城外黎山上的住处。”
子懿只觉得手心湿黏,心绪激荡,他一直都不相信父亲死了,并没有为什么,也没有证据,他只是单纯的不信。即使他不曾信父亲已逝,可此刻亲耳听到这样的消息,他还是免不了的欣喜。
这些日日夜夜里,他在深夜里总能看到那日他残忍的下达命令,攻城两字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仿佛要篆刻入他的生命里,骨髓里,让他一直愧疚着无法摆脱。
每一个夜晚,他总是无比惆怅,他甚至不断地回想着当时有没有另一种方法能将所有人顾全。
但很多事总是两难全。
岑言儁又倒了一杯茶,冬日里的茶水凉得特别快,可他并不在意依然一口饮尽,舒笑道:“王爷当时的伤势经历了几番凶险,每一次我觉得他快不行的时候他又挺了过来。直到一个月前王爷才好了起来。”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子懿,父亲是否恨子懿?”明明是平淡的语气却还是透着难以掩盖的悲凉。
“并不。”岑言儁飞快答道,并思量着说辞,他也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得扼要说明:“王爷不让我们告诉你,是因为当时伤势凶险,能不能活下来都不能确定。他也认为,或许他不在了,对你才好。”
过了会,子懿无奈自哂朝岑言儁道:“多谢岑师傅了。”
得知这样一个消息他本该高兴激动,可是他最后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夜里又下了场雪,第二日却是暖阳日,在冬日里显得温暖的阳光亮而不刺眼。子懿早早起来,洗漱过后一如往常的去了南院,陪着一早就叽叽喳喳不能消停的孩子们吃过早饭后,便打算出门去。
李婶拉住子懿,怀里揣着一件白缎外衫,脸上是藏匿不住的高兴。她慈爱的拉过子懿略微冰凉的手:“四公子,这是李婶亲手缝的,你试试,哪不合适李婶再改改。”说罢李婶将衣裳抖了开,月牙白的长袍,袖口边还用银丝镶了祥云,简朴不失大气。
子懿顺从的将外衣脱下,换了李婶的亲手缝制的长袍,合身的长袍将他的身型勾勒了出来,带了几分清雅的味道。李婶围着子懿转了一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低声喃喃道:“真合适。”
子懿浅笑着正要脱下,李婶连忙阻止道:“穿着吧,四公子要出门,这冬日外头冷,不比屋里。四公子等等。”说着又转身匆匆入了里屋取了件貂绒斗篷替子懿披上。
李婶这些年操劳过度,本就瘦小的身子已经微弯了,替子懿系个带子都必须微微点脚了。子懿乖顺的弯下腰,好让李婶能更顺手些。
“这天冷,公子莫要着了凉。”李婶认真的替子懿系好后,才满意的又笑了笑。子懿怎能不感动,这世上在乎他的人能有几个?他轻轻的将李婶因风吹乱的灰白鬓发别到了耳后,又搂过这个从未嫌弃过自己如娘亲般的李婶,低声道:“谢谢李婶。”
黎山其实离宇都并不远且与覃山相连,居在黎山中每日都能听到覃山上安国寺的晨钟暮鼓。在这儿隐居确实是个好地方,山峦叠嶂,沟壑纵横,清幽宁静,清晨的山间云遮雾绕,山林里偶能看到锦鸡兔鹿,未冻结的溪涧汇向山上的一面静湖里。湖边的芦苇已枯黄,被霜雪压着的枝梗顺着风向弯着,虽显廖落凄惨却又别是一番景致。
来到湖边就见岑言儁坐在一块圆滑的大石头上钓着鱼,子懿看了眼岑言儁便朝湖边的一座庭院走去。岑言儁虽说隐居却也没想要亏待自己,住的房子能称得上一座小宅院了,不说华丽但也算别致。
湖面波光粼粼,阳光有些刺眼,岑言儁转身取石头旁的斗笠时瞥了眼子懿,便又若无其事的转回身去了。似乎是坐累了,岑言儁将石上的雪拨掉后躺了下来,并将斗笠覆面遮去刺眼光线。
子懿朝小宅子走去,门没有上锁,荒山野岭没有人烟,锁实在是没必要。子懿的手搭在门环上,却又有些迟疑,他抿了嘴角,闭上眼复又睁开才将门推开。
小宅的院子并不大,构造颇像普通的农家小院,少了大府宅的冷肃多了些亲切感。不大的院子里摆着好几个木架子,木架子上撑着簸箕,簸箕里晒着各味草药。
子懿随手抓了把簸箕上的苍术又任其跌落了回去,他看了看那些药,杂乱的情绪充斥在他的胸间。他自然能明白这种苦,如今自己的父亲亦是经历生死活了过来,可也要如他一般吗?
“四公子!”
一声低呼引得子懿转首看去,冷究似乎是刚从屋里出来,看到子懿十分惊讶。没了以往面无表情而冷冷又木讷的脸让子懿但是觉得很新奇。
“方才我听到院子有动静还以为是岑言儁回来了。”冷究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他压低声音道:“王爷才刚睡下,需要我去……”
闻言子懿打断冷究轻声道:“子懿候着便可。”
冷究点点头,领着子懿朝另外一间屋里去。坐下来后冷究便去泡了壶热茶,他替子懿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坐了下来。
子懿望着手中杯盏底下的细茶问道:“父亲如何?”
冷究从没想过子懿会来,因为王爷在这事上十分执拗。“近几日霜降,王爷他昨夜……睡不着,到了辰时才刚睡了下来。”
子懿微微蹙了眉,他依然看着手中的杯盏,看杯盏清茶里的茶叶。
冷究面色犯难,犹豫着最后还是忍不住道:“王爷他并非诈死……”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他本就不是会说话的人,王爷的心思他揣度着也能明白些,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会不会显得矫情了?
子懿点头:“子懿知道。”
不大的室内便沉寂了下来,过了会冷究道:“无论早时何时睡下王爷都会在午时初醒。现下我先去给王爷煎药,四公子若是累困,这儿有榻椅。”
子懿又点点头。
快午时,冷究端了个盛了黑黢黢药水的木盆从厨房出来时,就见子懿站在院子中。
第147章
安晟半醒时便觉得身边的气息不对,可这荒山之中除了冷究岑言儁还能有谁呢?只是这气息虽不对他却很是熟悉,沉敛而细微的,总是静静候在一旁。安晟缓缓睁开眼,他的头有些痛,或许是又做了些过去的梦,梦得太混乱醒了倒也记不得了,只是让他睡得好不安生。
起身揉了揉有些疼的额角,才一抬眼就见子懿站在榻前拨着一旁的火盆好让火势更旺些,虽然微微躬了身子却没有任何卑微的姿态。
许久不见子懿,再见竟也看不出子懿的变化,略微苍白的脸更显得眉目如雕如墨画,那眼眉真像邵可微,可却比女子更显坚毅冷峻。
安晟看着子懿,一时间涌起的万千思绪让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听到身后的窸窣声,子懿知道父亲起来了。方才他入屋时看到父亲躺在榻上,他的眼睛亦有些微微发涩,父亲尚还安好,他真的觉得高兴,单纯而简单的情绪。
子懿垂眸取了榻尾的狐氅披在了安晟的背上,又将盛了药的木盆搁置在了脚榻上。
气氛有些沉滞,许久未见,这第一句话两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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