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郎花事[银推]》第70章


我冷冷道:“此乃绝交酒,饮下此杯便各自好散。我不想将那难听之话说尽,王爷莫再来了。”
他一僵,酒杯缓缓重新落回了桌上。
我看着他眸里的亮光变作了灰色。
他道:“你一心一意只有一个哥哥,我难道便什么都算不上吗?你不愿让兄长历险,莫非我就愿意看着你去?”
面上厉色渐现:“我早便打定了主意,定护你哥哥周全,当真有意外,我一命赔他一命便是。你又何至决绝至此。”
我冷笑:“我要你的命何用。”
他一手将那酒杯掷出窗外,也冷笑:“甚么绝交,我不同意。你要与我各自好散,便等我死了那一日罢!”
随后几次,两人便没再交谈。
仿佛是为了弥补对我的软禁,透露给我的信息比以前的多了。
崇文馆祭的前一日,我收到了第一条关于哥哥的密信——凌晨时分,一只由大内影卫护卫的铜车经过了秘道,哥哥就在里面。
紧随而至的,就是隔日的卯时一刻,自大夏宫敲响的钟磬礼乐的声音——五年一次的崇文馆祭,终于就这样开始了。
街上的喧闹声连我在阁楼上都听得到。
主持大祭的是庞青,“六王爷”因为曾主持过一次崇文馆祭,被任礼仪顾问,协同礼部。馆祭一开始便要开展各种复杂繁复的仪式,大小官员着大典祭服,三日不得离开大祭会场。
御林军与都尉府将领外三层里三层,将崇文馆围成水泄不通。
这种情况下,想将消息传递出来,绝不是轻易之事。
是以那三天,我收到的唯一一条信息,是从公主驿馆传来的暗讯,大概意思是一切顺利。详细却是无法得知。
好不容易挨至馆祭结束,义兄散了朝回府。我以为总算能听到些具体的消息,义兄却对我摇了摇头,表情很是抱歉。
“进入地宫的只有皇帝最亲信的大内影卫,内阁数名正二品以上的大人。你想知道地宫之事,不妨问问王爷。”
我的面色顿时便不好看了起来——自那日不快之后,再见面两人一直是冷战的状态。
义兄显然知道这个情况,然而并没有想要改善这种紧张关系的意思,仅仅点了点头,道:“还是为兄去公主处请示一声,让她代为问一问罢。”
然而一直到晚上,无论是王爷还是公主处均没有消息,反倒是让我看到了庞青。
那是下半夜时分,我原便辗转睡得极浅,突然听到极大“笃”的一声,一下子便教惊醒了。
披衣起身,看到窗棂处插了一支形状奇特的短箭,短箭上别了一块玉牌,正颤颤晃动,显然将箭射来的人膂力极好。
两名保护的婢女警觉站于我的房门口,顺着她们的眼光我看到坐于屋檐上的庞青。
他惯常一身宽松长衣,只是襟散带松,头上玉簪歪在一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修边幅。此刻他一手提了一个酒壶,另一只手则拿了一把造形精巧的银色小弓,见我望将过去,便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小弓,丝毫不理会两名全神戒备的青衣婢女。
“李小姐,嘻嘻。”嘻笑的语气大异于平常。
我不由一呆。
这个庞青,竟似是醉了……
外院很快围了一圈护卫,婢女劝我回房。庞青一指婢女:“你、还有你,回房。”一指围在外院的侍卫:“你们,回房。”他嘻嘻笑道:“李小姐留下,看看本国舅备的贺礼。”
我被他所谓的贺礼弄得有些懵,只听他又朝我喊道:“你瞧那箭如何,玉如何,我这弓又如何?”
我又重新扫了一眼窗棂上的箭及玉牌。箭是小金箭,箭尾用的是一管花纹斑斓的孔雀翎尾,上面甚至镶着一块红色宝石,显得华美异常。与金箭一比,玉牌则模样古朴,然而牌面隐约有奇怪的暗纹流动,显然是极为贵重之物,距离太远,银弓不能看得清楚,但料定亦是精巧之物。
他龇牙一笑:“金箭玉牌银弓,你瞧瞧这套贺礼可别致?可衬得本国舅的身份?”
他突然又看了看手里的银弓,犯了迷糊:“只是这屋顶之上,本国舅如何将弓给你?”我突然便想起了白日里义兄的话,灵光一现,神使鬼差便说道:“自然是国舅爷拿下来给我。为表达谢意,春香想请国舅喝一杯酒,不知道国舅赏不赏脸。”
庞青神色大乐,一拍手,展袖便自檐上跃下,我对两个婢女冷冷说道:“命那些侍卫散了,你们也退下。”
两名婢女对看一眼,足底生根一般没有移动半步,说穿了她们其实并非我的婢女,而是王爷的婢女,我也懒得与二人罗唣。因这些日子心中不甚爽利,我房中是常备了酒的,取过二个干净杯子斟了酒,递给了庞青。
他周身酒气,笑吟吟地接过就喝,烛光下的脸色若美玉,如明霞流转,也不晓得此人究竟喝了多少酒,才喝成这般玉山欲倾的驾势。
这种来者不拒的状态,再喝一杯与一百杯却是无甚差别了。
我心怀鬼胎,一连灌了他十数杯,也不理会他问我为何不喝,一壶酒灌尽,我试探地唤了一声:“庞青。”他蓦地捉住我的手腕,力道奇大:“娘子为何还不取酒?”
我将脸晃了晃,问他可还记得我是谁。
他的脸下一刻凑到我面前,尽是嘿嘿的坏笑,满脸尽是轻浮之色:“娘子是谁,待青品尝了味道,便能猜出来了。”
我被他唬了一跳,两名婢女适时一左一右将他驾住,便要将他拉开,不料醉中的庞青滑如泥鳅一般,身体一个歪斜,便避开了婢女的挟围,笑嘻嘻向我摸了过来。我一惊,手里便摸向了放于桌下暗格的那只机簧盒子,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一条人影扑了过来,一肘撞向庞青。
这个人来势凶猛,这一回庞青也不敢托大,他口里噫了一声,手上已迅速与来人对拆了数招,他醉中步覆不步,终是吃了亏,数招后被一记击中肩膀,他倒退了数步,一下倒坐在一只梨木椅上,甩了甩头,似乎酒醒了三分。
他顿时眯起了眼,望着面前的男人:“王爷这是何意?何故竟突然袭击本国舅呐?”
虽未瞧见,但料定王爷面色定是极不好看。我听他冷冷道:“国舅又是何故意出现在本王将迎娶过门的王妃房中,欲行那轻簿之事?”
庞青这才往四下扫了一眼,他的眼光落至我身上,自然也看到了我手里拿的已经按至机括的物事,很是唬了一跳的样子。他按了按额头,旋即板起了脸:“本国舅酒中分明是有女子唤我一同饮酒取乐,我正喝得尽兴,便随她招唤过了去,焉知竟是未来王妃的闺房?”一副撇清关系的模样。
“庞国舅这便可以请了罢?”
他摸摸鼻子起了身,摇摇晃晃行了两步后,突然又回头,冲我一眨眼:“李小姐下回想要人陪酒,请还来叫青。青下回决不像今次孟浪了。”
我听到王爷手中拳头握紧发出的一声嗒啦声。
庞青一走,王爷便回了头瞪视着我。我见他面色铁青,眸光恨恨,神情间难看至极,不由也退了一步。
“但凡有一点闺秀的廉耻之心,”他冷冷道:“就不该半夜私约男子于闺阁,瓜田李下,饮酒取乐。”
的确是我一时轻浮,才招惹了一场无妄。
彼时我面上热辣,心中已有悔意。奈何教他一说,登时恼羞成怒。一张嘴便反唇相讥:“王爷现在也是身处女子闺阁,也是瓜田李下。”我冷笑:“你廉耻倒好,怎不思回避回避?”
我能看出,王爷瞬间是被气极了,胸口起伏,眸光如要吃人一般。
他突然伸手,一握便抓住了婢女身上配带的长剑,连挥二剑,庞青留下的银弓与窗台上的玉牌金箭俱断做了二截,金石相交,那剑也因此斩出了一个豁口,眼瞧也是毁了。
他将剑一丢,便掉头走出了房门,头也不回地去了。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有些分歧不会因为冷战而消失;就算两个人最终不能在一起,也完全没必要以仇人的形式相处。可是看看现在两人的样子,因何会发展成这个地步?一张嘴便是火药味儿,就连想开口询问一件事情,也变成这般难以启口。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感情用事,哥哥还未救出,最重要的事情还需与这个男人配合才能完成,自己却先沉不住气了。
我心中升起了悔意,跺跺脚,抬腿便要追出去。不提防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迎头抱住,鼻尖闻到了熟悉清爽的气味。
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遂意,我们和好吧。”
★ ★ ★ ★ ★ ★ ★ ★ ★ ?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